认为,蜀国短期内不会再兴大兵东来,至少不会在建元改年的时节出兵。
于是乎,即使曹魏拒绝与吴国联手并力击蜀,于三国大局也并没有太大影响。
毕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可如今……形势已然剧变。
“朕心实在难安,便让太子留守武昌。”孙权继续发声,语气有些激动起来。
“若曹休、贾逵、满宠这些人再趁火打劫,率军直逼江陵、濡须,濡须或许无忧,但西线战事却是压力陡增。
“自去岁以来,西蜀北侵东寇,刘禅那乳臭未干的小儿每每亲临战阵,俨然英主自居!
“朕承天命,又岂能安居武昌,坐视边患?!
“这一战,烦卿为朕坐镇巫县,朕则坐镇江陵为卿之后,以安军心,威慑敌胆!”
陆逊心中波澜起伏。
孙权亲征,与其说是战略需要,不如说是政治姿态,是对刘禅亲征的一种回应,更是对其登基后天命所归形象的一种维护。
只是…此刻西线局势扑朔迷离。
孙权这个“天子”贸然西行,风险实在太大。
一旦输了,人心必散。
待孙权情绪稍稍平复,陆续才缓缓开口:
“陛下,周子鱼(周鲂)、朱义封(朱然)遣人送来的消息,陛下必已详览?”
孙权点了点头,声色之间却仍带着侥幸:“看了。”
陆逊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将自己的忧虑道出:
“陛下,臣隐隐有不祥之感。
“巫县…巫县恐怕已然不保。”
孙权先是神色一凛,旋即皱眉重声出言:
“伯言多虑了!
“按周、朱二人羽檄,巫县确有大战不假,江上我大吴将士尸身或许也足令人心惊。
“然伯言,巫县有承明,有公礼(孙韶),有叔英(孙俊),有两万将卒,三万士民,更有沉江之锥、横江巨索!
“朕不信,蜀人能旦夕而下!”
“除非……”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除非承明真如卫旌那厮所言,与蒋琬私下交通,心怀异志,叛吴降蜀,但这可能吗?
“不可能!
“承明与朕荣辱与共,朕绝不信承明会叛朕投蜀!”
陆逊与潘濬久在荆州,其一人是江东士人冠首,另一人是荆州士人冠首,配合多有默契。
甚至,近两年因校事吕壹构陷大臣之事,两人还同仇敌忾,皆欲除之而后快。
所以在陆逊面前,孙权即使对潘濬有怀疑,也不可能对陆逊说自己不相信潘濬。
更要紧的是,潘濬之女,嫁孙权次子孙虑。
潘濬次子,娶孙权外甥女为妻。
潘濬一家与孙氏绑定极深,休戚与共,在荆州士中荣宠无二,要是孙权连潘濬都不信,那孙权麾下的荆州士恐怕全部都要惴惴不安了。
不久前,步骘派系的二把手卫旌检举潘濬与蒋琬私下交通,孙权为稳定人心,直接将卫旌左迁武陵。
“陛下,”陆逊思虑再三,声音低沉。
“臣非疑承明之忠。
“臣所忧者,在于蜀人此番谋划恐远超我等预期。
“前番承明来信,言亲兵逃回,望见蜀人在上流以大船拔锥,实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有备而来。
“而承明却中蜀人之策,自以为沉江之锥可恃,横江铁索可凭,如是则必然大意。
“子鱼、义封都说,大江之上的浮尸,多是我大吴将士。
“大江之上破损的战船,也多出自我大吴水师。
“臣恐…蜀人以有备击无备,承明危矣,巫县危矣。”
孙权一时错愕,片刻后又梗着脖子道:
“不…不可能,不会的!
“倘若巫县已然失守,周子鱼、孙季明(孙奂)在秭归,难道没有探到消息?!”
陆逊却是立即摇头:
“陛下,蜀人既然东出,必是存了万全之备而来!
“而既有万全之备,则蜀人之志,绝非巫县一城,而是以迅雷之势袭夺巫县、秭归!
“在我大吴援军不及赶至之时,直逼西陵!
“正如当年刘备所为,刘备当年袭夺巫县、秭归,同样只了一月不到,便直逼西陵城下!”
孙权闻陆逊屡屡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已然有些怒意:
“伯言,如今局势,比当年刘备东寇时大有不同!
“巫县、秭归、夷陵三城,大军十万,固若金汤,刘禅纵使侥幸自承明、公礼手夺下巫县,也必不可能再连夺秭归,进逼西陵!”
陆逊径直摇头,奋力出声:“陛下可记得,当年子明白衣渡江,袭夺荆州之事?!”
孙权闻此一怔,霎时冷汗直出。
陆逊走到舱壁悬挂的荆州舆图前,手指点向巫县位置。
“自臣收到子鱼、义封羽檄飞报后,便日思夜虑,辗转难眠,每问己身,使臣是刘禅之臣,将欲东寇,计将安出?”
“计将安出?”至于此时,孙权已是明知故问。
陆逊手指沿着江南群山,缓缓向东移动:
“蜀军若对三城志在必得,其法必不全在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