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府大殿前的开阔场地上,有坤道浑身赤裸,像神婆巫祝一般,沿着露坛边跑边唱。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爹娘死了,哥哥死了,妹妹也死了”
唱着唱着,那坤道忽然又哭又笑,说是要找个道士生孩子,这样她就可以把爹娘、哥哥生出来…徐青目光掠过那坤道,在西南角的歪脖子树上,有道童正在打秋千,不过却不是站在秋千上,也不是坐在秋千上,而是将绳子系在脖子上,来回晃荡。
大殿前诺大的香鼎里,有道人将自己埋进香灰中,只露出一颗头,也不知在修炼什么神功。传经论道的法坛上,有披头散发的道人正在宣讲佛法奥义,还说自个是什么佛子转世。
除此之外,还有醉酒道人、撒泼打滚道人、鼻子冒泡四处认亲道人、随地大小便道人、吃石子道人、露天生火烤老鼠道人
徐青瞧着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你等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我天师府道场!”
就在徐青大开眼界时,有手持火龙鞭,满脸凶煞的四影道人从殿前香炉中一跃而起!
香炉里带着火星的香灰好似火山喷发后形成的火山灰,将整个露天法坛都笼罩在雾霾当中。徐青眯眼看去,那满脸凶煞之人正是此前埋身在鼎炉里的古怪道人!
“擅闯?”徐青笑道:“此处为天师府道场,我应正一道真传所邀,特来此清理门户,你说我是什么人?”
那黑脸道人闻言眉头一皱:“外观弟子?一个外观分支弟子哪来的资格处置天师府事务,便是真有弟子触犯戒规,也自有我天师府巡照出面,哪轮到得你来插手?”
所谓巡照就是负责道场秩序礼仪、法度戒规的道士。
徐青瞧着眼前露天道场前群魔乱舞的天师府弟子,却愣是没找到一处合乎礼仪法度的地方。“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们院长呢?我找他有事!”
徐青这人很尊重精神病人,但你要是把病人放出去乱咬人,那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在大晏,可没精神病无罪论。
更何况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天师府疯人院的院长闾天师,极有可能就是这里病的最重的疯子!“不知所谓!贫道且将你押赴戒台,听候天师发落!”
话音刚落,手持火龙长鞭的道人便兔起鹳落,来到徐青跟前,想要将之强行带走接受治疔!然而烧红似烙铁的火龙鞭还未缠上徐青,就已经被一道剑光崩碎,道人骇然侧目,却发现周围环境天旋地转。
意识混沌间,他依稀看到自己的无头身躯正窜起数丈高的血箭,而在他身躯不远,那一直默不作声的女童却悄然收回剑丸,好似什么事情都未发生。
周围疯癫的天师府弟子依旧各玩各的,没一个道人发出惊呼,或者表现出异常神态。
只有那些看似与常人无异的道人匆匆往殿内跑去通报,徐青视若无睹,继续超度手上尸体。四影道人和那色鬼道人没什么区别,两者都是人面兽心的真正禽兽。
在入天师府前,他们也都曾亲手残害过那些对他们饱含信任和依赖的血脉亲人。
徐青粗略一看,反倒是对四影道人添加天师府后,所担任的巡照一职更感兴趣。
别家道观巡照都是赏善惩恶,处罚的多是观内违反戒律的弟子,但这天师府巡照处罚的却反而是那些心思纯正,坚守正一道祖训的弟子。
大家都不正常,就你一个人正常,那就是你的不是!
除了向正常弟子灌输邪道理念外,天师府那些一眼望去就觉得有大病的弟子,也有一套独属于他们的诊疗方式。
这些弟子寻常时候就被关在四影道人所说的“戒台’内。
所谓戒台,便是道观传授三坛大戒的地方,既“初真戒、中极戒、天仙戒’的坛场。
若换个说法,就是天师府的禁闭室,关这些疯子的监牢所在。
平日天师府对外开放时,所有未“受戒’的弟子都被关在戒台内,整日接受传度长老的受戒训导,当这些弟子外表不再疯癫,能伪装的与常人无异时,就代表着受戒完成,可以转为天师府正式弟子,与外界之人接触。
徐青今日正好赶上了天师府闭门日,而那闭门日,却又恰好是戒台弟子外出放风的日子。
“合著还真是个疯人院”
徐青看得眼皮直跳,这么多的疯子若是哪日一不留神流窜到外面,不知道得霍霍多少人!
这边,徐青刚超度完四影道人,大殿外就又出现几十个来势汹汹的道士。
打头的道人徐青有些眼熟。
天师府闾天师座下曾有七位真传,人称璇玑七子,不过这璇玑七子似乎有些多灾多难。
在这一二十年间,排行第二的灵风道人失踪在津门,而天师府天寿殿内与灵风道人性命相连的长命灯也随之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