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私访
苏合香的气息混杂清苦的药味,萦绕在殿中。程时玥端了药碗入内,见谢煊正与几位近臣同坐,不禁放轻了脚步。众人跟前挂着一张舆图,似正处在激烈的争论当中。“殿下,时占又破解县,再这样下去,便会直逼逐、云两州,那可是我大楚的钱粮枢纽之一啊!”
“殿下,时占的镇西军骁勇善战,配合纳不达的骏马组成骑兵,若不出奇招,恐怕难以抵挡。臣愿再领一队亲兵前去,相助先行出发的京畿军队!”程时玥听完微怔,女帝亲兵负责守卫内城皇宫,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出调。
距知晓时占投敌一事不过半月,时占竞已率军连拔数城,以战养战,势如破竹。
再这样下去,恐怕要直逼京城。
可恰在此时,圣上病倒了。先前的风寒久未能养好,再度催引出了旧疾。内有新旧疾病交织于身,外有战患源源不断,圣上身体操劳过甚,于前几日急转直下,已有连着两日不曾上朝。
群龙无首,朝中自是一片沉抑气氛。
“诸位报国之心,孤都看在眼中。"谢煊道,“然京畿兵力已抽调了不少,不能再度稀释,否则京城无人布防,更为危险。”“可是殿下,若不集中一切力气绞杀叛…”“此事孤都知晓,需容孤再细想。”
“殿下,时占前日已打出……打出名号,率手下镇西军正式伐楚”谢煊沉默片刻。冷不丁问:“什么名号?”那臣子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谢煊冷若冰霜的脸,迟疑道:“乾、乾坤倒悬,清正国本…”
“放肆。”
程时玥亦心下一跳。
自古男子为乾、为天,女子为坤、为地,“乾坤倒悬”这一句名号,分明是指责圣上颠倒天地万物法则,身为一名女子却想要做众人的天。这句造反的口号,竞是隐隐迎合了朝中许多守旧派的期待。多年的新政改革,即使女帝亲自坐镇,即使收效不小,依旧推行艰难,如今有人堂而皇之喊出这句口号,不知又有多少人蠢蠢欲动?原来时占不仅是要造反,更是要诛心。
谢煊微不可闻叹一口气,余光间发现了程时玥。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稍事休息,待会再议。待殿中只剩下他二人,程时玥端着那药走到他跟前。“在此站多久了,怎么不叫我。”
程时玥温声道,“倒不算久,半炷香时间而已。”“这些事情,叫底下人来便好,你偏要自己来。"语气带着点责备,却叫她听出一贯的关心来。
谢煊刚要准备问药是不是凉了,却见程时玥端来的大碗当中,还有个小碗。小碗中装满了药汁,大小碗中间一层放的是温水,用于保热。他唇角浮现淡笑,摇了摇头。
“我都说了,有些事情,得我做才放心。“程时玥看着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若是换了旁人,这药压根就不敢送进来。亏得是我”她话音未落,谢煊却已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嗯,亏得是你端来的,我才能乖乖按时喝药。”察觉到他声音中有些许疲惫,程时玥心也软了不少:“方才听臣子建议,看来形势并不乐观。”
谢煊颔首,将下巴搁在她肩头。
忽而他问:“阿玥,你怕么。”
程时玥知道他所指为何。
自古变法,成功者半数不到,全身而退者更是半数之半数不到。何况圣上曾多用雷霆手段弹压反对的臣子。时占放出这样的口号,且来势汹汹,此刻最怕的反而不是外敌。最怕的,是里面先出了乱子。
毕竟朝臣之中,与时占私交甚笃之人不在少数。“我么?我不怕。"“程时玥想到此处,淡然笑着道,“与你生死都同度过,怎会再怕?只是不要再如从前,想着一个人扛起所有……那样的你,才叫我害怕。”谢煊眼神再度聚焦在她身上,温和又沉醉。“好。那么阿玥可愿意,陪我出一趟远门?”大
大楚天狩二十二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镇西王时占倒戈造反,连占数城之后,被楚将林巡率京畿支援的兵马夺回半数。
双方鏖战数日,打得难舍难分之际,女帝却突然病重不起,着令太子监国,不再设乾元殿早朝,命文相与其女文舍人入东宫明德殿参与辅政。而此时的明德殿内,并不是真正的太子殿下。谢煊已于几日前,率一路人马扮作商队,悄然自京城出发,去往边关。“阿玥,你可还受得住?”
奔波了几日,谢煊见身侧之人脸色有些不好,心中不免担忧,索性叫车马全部停下修整。
此去越是往西,便越是荒凉,路途只会越来越难走。马车自然也会更为颠簸。
程时玥伸出手抚住他的掌心,温温道,“不碍事,继续赶路吧。”连番赶路,叫她的确有些吃不消,但放眼望去,车外那些扮作商人的亲卫,又有谁是轻松的?
至少这一路过来,不论是住店、用水还是吃食,一队人都总是先紧着她。弄得她已是有些不好意思。
“延庆公公。"程时玥唤道。
“老奴在呢。“延庆连忙上前,殷勤道,“您有何吩咐?”“咱们已经接近玉州,若是再如此生分和恭敬,我倒不像是个丫鬟'了,倒像主子。”
您可不就是主子么?延庆心道。
但换到嘴上,却是"喏"了一声,“奴才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