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第一百二十三章
建于山道斜角僻静处的小院常年蒙着一层青灰旧气,即使是夏季,依然被罩蔽在森阴之中。
墙是古旧青石垒成的,屋瓦则新老交杂,边角渗着凝露寒水,积珠成滴了,便晃晃颤颤一会儿,猛地朝下掉落。
院门上的锁用寺中僧值执事掌管的钥匙打开,锁解下,只消轻轻一推,陈旧木门便晃似的大敞开。
然映入眼中的院内之景却与小院外观的古旧截然不同。虽然还是极尽简朴,毫无华饰,但地面每一块青石砖都清扫泼洗得很干净,阶藓杂草都仔细清理掉,檐下土陶盆排作一排,种上了不知从何处移来的花,没有尘土闷气,只有清清荡荡的整洁宁静。禁军校尉将门打开后,便退至一旁,待定在门槛外的主上终于抬步迈入这座小院后,迅速将门阖上,而后指挥院外禁军全部退守稍远的隐蔽处。宗慎缓步走进这座院子,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是他魂牵梦萦的那人亲手打理的。
她不肯在他身上使心思,对着这处比青萝巷二进宅子还要陋朴得多的寺内小院,却颇为精心。
她离了他,在这儿过上了世外桃源、好不逍遥的日子,她对那山里的野花野草都比对他更细致精心,知道要将在寒夜将临前将它们移至檐下,免受风吹雨打,可对他,却就是半点情意都不肯施予。她若是从来以冷性无情的面貌对着他,也罢了,可她偏不是,她心肠柔软,只要一点点哀求,一零星示弱,她就维持不住那层温柔外强作冷硬的假壳,让他更加患得患失。
前日,得知姜胡宝派人来寻她,告知她前朝上谏选秀、他病了的诸般消息,而她却毫不在乎,三言两语就将传话奴婢驱赶出去的时候,他恨不能当夜就疾马到这玉镜寺里来。
火煎燎着胸膛,他要掐着她问一问,问一问她那颗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她当真就一点都不在乎他?!
但勃然恨怒在暗卫飞鸽密信回宫,言说她接连两日都去药师殿中跪佛祈福时,就那么烟消云散了。
他想发笑,又愈发煎熬难耐,比暴怒之时更渴望,更闷缕愁牵,更加不甘。只恨他不是真的腹蝎蟋蛇,否则,他定不会一时冲动下真放她出了巢窟,必将她死死缠困,以免昼难饮馔,夜难入眠。只供比丘尼单住的院子于他而言实在太小,细细将院里每一处冷看过一遍,他几步阔步,便到了寮房前。
那屋房也不高,房门也薄旧,然他的眼睛却移不开,仿若门后是蜜林香池、梦地魂境。
掌指倏紧了一瞬,随后绰地抬臂,推开了房门。跨入房中,一眼扫去,简桌简椅、小柜小榻,没半点旁的的品饰。他走到那张被枕叠好的床榻旁,缓缓,将掌压上衾面,一寸一寸,重重摩挲过去。
慢俯下身,唇鼻埋深那还残覆着妇人发香肤香的软枕、薄被,眼随之闭阖。不知过了多久,耳侧轻动。
他缓直起身来。
他耳力从来过人,细微的动静也能知晓,况房外,从院外回来的人并没有收敛动作声响。
她似乎着急惊慌,开关院门的速度极快,一阖上院门,便急急将门门插上。而后她才像是放了心,开始在院里活动。
先是往右侧走,似乎是拿放什么东西,很快,又朝左侧走,未几,便响起舀水的清泠浇泼声,再便是浸水拧水的响声………不多时,她的脚步声轻盈,朝寮房走来。
宗惊在榻上坐正,敛了神色,明向房门。
薄门很快便开了,日晖伴着纤影一同洒进小屋的地面,他大抵是真的疯了,在眼中映入地上,她的影子时,浑身的血液便已鼓噪沸灼。妇人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边用湿了水的巾帕擦着脸,边走进来,她没有戴僧帽,只穿了僧衣,较她从前那些色泽灰暗的衣裙更加晦朴,而她的神情却如从前一样温淡平和。
在真真正正看见她的那一瞬,不知怎的,他的唇骤然抿紧,眼中忍不住涩忌。
有的人就是这样,她太过温柔,又太容易心软,虽你知道她厌你恨你,但你也知道她总是忍不下心真的杀你害你,反而,若是你有了什么难过之处,她还愿意安抚你,像是柔水润物,又像是避雪温被。对着她的时候,不自觉地,便会难受百倍,甚至,无法自控地气闷委屈。妇人很快发现了他,骇惊僵住身后立刻就要再跑走,可是他怎么可能真的再放她走,她不在他身边,他病郁难解,戾欲难消。疾步而上便将她锢住,真真切切地埋入她颈侧,触到她细腻皮肉,抱住她柔软身躯时,像是久病终于得饮一副天方灵药。顾不上任何自持抑或为君的尊威,他只知道他此刻半点也不能再离了她。越吻越挲,她的身就越抖,但竟未叫出声,而是呆呆任他厮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抬手,抓住他的小臂。
“陛下……陛下……!“忍受不住厮缠,郦兰心骤然回神,登时满面媪色,极气极,可偏偏挣不开他,只能开口,
“这里是寺院!贫尼已经是出家之人,您还当,还当自重……快放开一一”他的动作骤然顿住,半霎,倏抬首起来,长臂也松了些气力。郦兰心自然感知到了变化,正要脱身而出,然而下一刻,身子却被男人悍猛善力猛地扭转过去。
惊惧之下尖叫都短促,只狠狠抽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