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自当寻常——”
这坊门乃黄粱木鎏金纹,触手极重,薛婵手握门把,做个请人入内模样,“凶手进门后,孙尧毫无防备,于是凶手如常关上坊门——”
她将门扇半合,转身看向炼炉方向,“孙尧满心冶铁,自不会盯着旁人动静……若我是凶手,我便趁孙尧不注意时自他背后偷袭得手,不论是重伤还是致死,令他失反抗之力,再将他摆在地上,加木炭升温,终在辰时之前暴炉,而后断铁链,令铁水倾泻而下,如此,这一切便说得通了。”
薛婵一边说一边将脑中所想演了一遍,而随着她所言,谢雪濯手上动作也愈发快,然而铁水凝固,稍一动作孙尧背面被烤熟的皮肉就要分离,他大为作难起来。
薛婵看的分明,近前问:“如何?可是伤痕已毁?”
谢雪濯点点头,见薛婵有些失望,他又道:“但他口鼻深处有血迹,身上却无中毒迹象,若非用毒,要么是内伤,要么是刺创,皆可能是偷袭得手,只是他身上剩下的好皮肉不多,只从尸表看难定线索——”
薛婵瞳底亮了又暗,谢雪濯接着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薛婵一愣,很快道:“你是说——”
谢雪濯颔首,命近前的义悬堂弟子准备清水,又掏出了那把柳叶一般的秀珍匕首,一旁的凌千山几人不明所以,问道:“少盟主这是要做什么?”
谢雪濯将袖口挽的更高些,波澜不兴道:“剖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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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尧死的惨烈,剑坊内的气味本就刺鼻,如今又多了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便是老江湖如杨元贞都有些受不了。
薛婵站在杨元贞身边,捂着口鼻,啧啧有声道:“见过杀人利落的,却没见过剖尸这般利落的,都传玉宸派个个君子如玉,仁心仁剑,哎,前辈啊,我真不知这江湖上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薛婵唏嘘的情真意切,杨元贞点头如啄米,“谁说不是呢?这谢少盟主真是扪星客的弟子?玉宸派私底下都在给弟子们传授什么啊!”
一老一少窃窃有声,凌千山和齐甫言几个也看白了脸,唯独谢雪濯,半蹲在孙尧尸体旁,专注仔细,又刀刀精准,鲜红的血沫在他刀尖涌泉一般,可他面无表情,硬是没有一点儿畏忌之色。
薛婵又叹:“瞧谢少盟主眉清目秀的,这怎么下得去手啊——”
“确是眉清目秀……”杨元贞顺着接一句,又忽然反应过来他一把年纪了像什么样子,瞥一眼薛婵道:“丫头,你莫不是瞧上这浓眉大眼的俊模样了?”
薛婵一愕,真仔细打量起谢雪濯来,片刻后遗憾道:“谢少盟主龙章凤姿,少年英侠,我却连真容都不便露,我哪敢肖想这等武林正道之光?”
杨元贞斜她一眼,眼珠儿溜转,“什么江湖真真假假,我是真不知你这丫头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杨元贞老顽童性情,从前在阁中乃是个古怪存在,如今竟和薛婵私语的有来有回,齐甫言几个看的一脸恶寒,不远处的谢雪濯耳廓微动,手上仍是又稳又准。
很快,他面上现了波澜,薛婵正紧盯着他,忙上前来,“如何?”
谢雪濯凝重道:“孙尧心脉破裂,非是刺创,而是内力震裂,但不好确定到底是掌法还是拳法。”
薛婵道:“拳法另当别论,若是掌法,可像裂地掌?”
谢雪濯道:“确是与连永齐的伤很像,只是连永齐死亡多日,孙尧却是昨夜殒命,无法十分笃定——”
“无需十分,七分就够了。”薛婵说着语声一沉,“我们刚把灭门案和失踪案串到一起,洗剑阁中竟就死了人,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几件案子多有关联。且孙尧在阁中与人无冤无仇,什么人能如此大费周章的害他?”
齐甫言在旁道:“孙师弟性子和顺,最敬爱师父,平日里我们让他跑腿打杂他都二话不说,真的想不出谁会杀了他!”
说话间谢雪濯起身净手,又道:“要知道孙尧为何被害,得先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凌阁主,带我们去孙尧住处看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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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沧有六个弟子,孙尧年二十有二,排行第五。
他们师兄弟六人,都住在洗剑阁西面的拭剑轩东跨院里,院中厢房三间,正堂不住人,孙尧与齐甫言、于怀忠三个住在东厢。
一行人入东厢时,便见三张板床摆三个方向,中间以木屏风相隔,床旁各有一套柜阁案几,如此同屋而眠,确是能做彼此人证。
齐甫言指着北面道:“那便是孙师弟居处,他所有私物都在柜子里,我们相伴多年,亲如兄弟,平日里柜阁屉子都不上锁。”
既未上锁,谢雪濯便上前检看,打开柜门一瞧,目之所及的日常私物皆是简朴。
见谢雪濯看立柜,薛婵便拉开书案屉子闲看,很快道:“孙尧平日定是勤学。”
孙尧每厢抽屉里都放满了书册,有书页泛黄的古册,亦有他亲笔记录的铸剑术心得,其人字虽写的不甚雅正,但只看笔录之量,也知极是苦学。
齐甫言道:“这些要么是百年前的铸剑师所著古籍,要么是师父传授的冶铁锻造之法,师父常说每一柄剑都有独特性情,铸剑师要像对待亲子一般对待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