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口袋的毒蛇,吐着腥气,蓄势要咬人。可是这怎么能怪他?
他原以为只要忍得够久,终有一日能扶摇而上,顺理成章坐上那张龙椅。可母亲忽然赐药给裴子龄。一粒小小的药丸,顷刻间就让他“独子”的身份风雨飘摇。
那种不安与惶恐,比刀刃更锋利,比铁笼更沉重,让他从此夜夜难眠。皇室不比寻常人家,太多的血腥残酷在他心心理烙上永远无法磨灭的烙印。他不得不未雨绸缪,甚至不得不杞人忧天。萧绥本是他在如此艰难处境中最倚重的人,可她却偏偏移了情,变了心。贺兰璋!那个本该死在牢里的贱种,一个牺牲①般得北凉质子。想到这里,元祁的唇角不受控地抽动了一下,笑意森冷,带着彻骨的恨。他无法接受,无法容忍。她竞为了那个男人,公然与自己针锋相对,甚至心生政离。
明明萧绥应当是他的,这件事理所当然。
可如今,她的目光、她的心思,都落在了贺兰暄身上。荒谬!可恨!
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哑的笑,他猛地抬手按住心口。妒火滔滔,胸腔里翻涌着一股压抑不住的躁意。像火焰般烧灼骨髓,又像毒蛇盘踞,缠得他几乎要发狂靠不住,谁都靠不住!
萧绥站得太高了,她眼里哪里还有自己?她一心要守护大魏,而自己要的,是她退回到自己伸手就能抓住的地方。既然她不肯低头,那就让她跌落,跌回到自己手中。贺兰暄的死是必要的,萧绥被孤立更是最终目的。他心里已经明白一-与其仰仗,不如掌控;与其共谋,不如独断。他不再对萧绥抱有任何同盟的幻想,开始暗暗培植一支只听令于自己的势力。像是深井里的水,静默、冰凉,却日夜往上涌。终有一日,要冲破地面,吞没一切。
他看中了高聿铭一-门阀之后,位居要职,却始终被元璎压制,登不上巅峰。可是元璎不给的,将来等他元祁新君继位,想要什么,统统可以补给他。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原本是必死无疑的贺兰璋,硬生生被萧绥从鬼门关里拽了出来;原本打算借韩继捞功劳的棋局,如今也彻底崩盘。
而萧绥,依旧是萧绥。
元祁双拳死死攥紧,指节泛白,胸腔起伏不定。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高聿铭身上,恨不得将他撕碎,却又不得不强行压下这一口快要喷薄而出的火。
忽然,门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靴底踏在石砖上,声声逼近。紧接着,誉宁从门缝挤了进来。他肩背微微侧着,像是早已预知殿内狼藉的一切。垂着头,不敢正眼去看。
“殿下。"誉宁试探着开口,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元祁仰起头,胸腔里做了个极深的呼吸,像是要将翻滚的黑血硬生生压回去。他抬眼,迎向窗纸上映照进的白昼天光:“何事?”誉宁低声奏道:“靖安公主已经入宫了。”殿内气氛沉寂。元祁的手缓缓抬起,掌心按在眉眼上,指节僵硬。片刻,他猛地向下捋了一把,像是要把脸上的戾气一并撕去。他应声:“知道了。”
誉宁会意,悄然退下。
元祁静默良久,才缓缓从地上撑起身。衣袍下摆因方才的动作沾了尘,他也不理会,只低下头,垂眸瞥了地上狼狈的高聿铭一眼。怒火在胸口又被勾燃,他唇角抽搐,猛地抬脚,狠踹在对方的腰窝。高聿铭哀叫一声,身子猛地蜷成一团。
元祁收回脚,理了理衣袖,神情冷如铁石,转身大步走出殿门。春日的光扑面而来,瞬间掩盖过他一身脱身于阴影、未消的阴霾。大
萧绥此行目的再明白不过一-她要兵符,要亲自去收拾韩继留下的烂摊子。她跪在御座前,言辞清晰,毫不回避自己的意图。元璎却未即刻应声。她静坐在高位上,指尖轻轻敲击扶手,殿中空寂,唯余这细碎声响。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鬓角,冷白一片,她整个人衬得愈发君威难测。萧绥的确是当下最合适的人选。也正因如此,这一仗她只能胜,不能败。韩继留下的残局若她收拾干净,便是力挽狂澜,名垂青史;可若收拾不成,来日大魏若真有覆亡之日,她便是第一个被钉上耻柱的人。历史上许多亡国之君,并不一定是最昏庸无能的那个,却往往是背负骂名最多的那一个。
萧绥虽才谋兼备,却终究是血肉之躯,而非不知疲惫的神祇。殿外,朝臣们的议论声断断续续传来,急切又压抑。他们皆因军报骤至,匆匆赶来要商议军国大事。可元璎只是抬了抬手,吩咐内侍将人拦在殿门之外,独独只见萧绥一人。
喉间忽然泛起剧烈的痒意,元璎身子微偏,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在空阔殿宇里显得格外突兀,像要撕开她一贯威不可测的外壳。萧绥抬眼看去,只见殿中侍女与内官早已奉命退下。她迟疑片刻,终是站起身上前一步,取了案几上的茶盏,走到元璎身畔,屈膝跪下,双手将茶盏捧至面前:“陛下,保重身体要紧。”
元璎睨了她一眼,伸手接过茶盏。温热的水顺着喉咙压下那股不适,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指尖轻轻敲了敲盏沿,随即将茶盏搁在一旁。下一瞬,她抬手握住萧绥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抗拒,硬生生将人拖到自己身侧:“坐。”
萧绥心头一紧,背脊几乎要绷成弦:“微臣不敢。”元璎眉目间压着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