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掌心,任由她牵着他,跨过宁安府衙的门槛。
也不知是日头升到了半空,还是那只牵着他的手太过暖和,自事发以来一直如附骨之蛆的寒意散去,身子开始逐渐回暖。
他忽然觉得,这世道好像也没有烂到让人绝望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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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府中。
沈玉舟不知何时来的,正站在棺前替躺在里头的人整理衣衫。
周钰的其余残肢已经寻回,陆珩已请入殓师将周钰的尸体缝合,又修整了一翻,此时的她躺在棺椁中,双手交叠于小腹上,面容平静,仿若只是睡着了一般。
周斐亦走了过去。
郁筝没有打扰他们,办完手续静静等在外头。
待得二人出来时,已是晌午。
宁安府门口聚集了不少人。
都是些十几岁的女孩子,她们皆卸下钗环,身着素衣,红着眼眶。
正是昨日里抬棺告状的那些姑娘。
也是在昨日把沈玉娆与这些姑娘们的证词和郑烁身边那些仆从的供词串连后,她才真正知晓郑烁为何要虐杀周钰。
除去周钰是周斐的姐姐以外,更重要的是,这半年周钰和沈玉娆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直收留且在想办法帮助这群被他害死家人却告状无门的人,想寻机会为他们讨回公道。
只是可惜,她们还未寻到能一击扳倒郑烁的关键证据,周家便出事了。
周家出事后,沈玉娆也没有放弃继续查找收集证据。
也是多亏有她们昨日的举动,才能逼得陛下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下定决心。
见得他们出来,沈玉娆抹掉眼里的泪,对她道:“我们来送送钰姐姐。”
陆珩与沈玉舟在前开道。
周斐扶棺。
三十六个女子随后。
一行人带着周钰的尸体往燕山行宫而去。
昨日发生的种种,坊间已是传得沸沸扬扬。
周家曾经为百姓做过的事,又仿佛突然被人想起。
不少人自发加入了送行的队伍中。
队伍越来越长。
街边商家也陆续出来,设了路祭,送这个可怜的姑娘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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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烁尚不知自己死期已到。
他入狱前先是被周斐咬掉耳朵,回到家又被郑国公一顿好打,本就伤了根,接着又被郁筝泼了盆冷水,捅了一刀,这些日子一直浑浑噩噩高烧不退,烧得迷迷糊糊。
这一日,他又做梦了。
梦里,是艳阳高照的演武场。
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欢呼声。
他放下手中长弓,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人群正中央,同他一般大的少年被欢呼的同龄人高高抛起,恣意飞扬的笑声响彻整个校场。
很是让人生厌。
他蹙眉,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便听有人不屑道:“不就是打败了一个蛮族人么?有什么好神气的?”
正是他身旁的小厮。
下一瞬,便有人怒道:“你莫不是忘了,你嘴里的蛮族人昨日可是把你家公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接话的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坐在轮椅上,怒看着她们。
然因为她生得实在柔弱,这愤怒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反倒格外惹人怜惜。
正是他倾慕了许久的秦家妹妹。
她终于又肯主动同他说话了。
他非但没恼,反而很高兴,朝着美目圆睁的秦家妹妹走过去,想同她多说几句话,想替她擦擦脸颊上的汗水。
可他还未碰到她,便有一支箭从他发髻穿过,他吓得跌坐在地,朝着忽然安静的人群望去。
入眼皆是同窗们鄙夷的目光。
而人群中央的周斐,神色倨傲:“别拿你的脏手碰她。”
他怔神间,秦家妹妹已摇着轮椅躲在了周斐身后,看他如废物。
他心中愤怒,爬起来便冲过去同周斐扭打在一起。
画面一转,又到了家中。
还未进门,父亲的脚便重重踹在了他身上。
“你这没用的废物。”
“给你请了那么多名师,还是比不过那周家小子一分。”
“文,文不成,武,武不就。”
“在比赛场上丢人不够,还要去惹事。”
“老子生你养你何用?”
父亲怒目圆睁,额头青筋爆起,拿起花瓶便要朝他砸过来。
他吓得连滚带爬躲到桌子下,抱着头痛哭:“阿爹,别打我,我知道错了。”
阿爹停了手,问:“说吧,错在哪儿了?”
他茫然抬头。
他并不知道他到底错哪儿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比不过周斐。
他更不知道同样是继室所生,同样有一个同父异母,且优秀的兄长,同样的自幼性子顽劣。
为什么周斐的所有家人都能待周斐如珠如宝,他却每日只能承受父亲的动辄打骂,母亲的哭诉抱怨。
为什么周斐每每在各种场合出现都是恣意飞扬,众星拱月,而他却总会被人无视。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逃脱父亲无休无止的打骂责罚,只知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