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漫漫4
牧听语没想到刑泽说的这个地方,竞然是墓园。其实说是墓园,看起来根本不像,更像是个花园。园里墓碑不多,形状各异,明明是凛冬时节,空气中竞带着花卉淡淡的甜香,金黄的腊梅和紫红的三角梅成片绽放,水仙和金边瑞香随意生长,一看就是请园艺人员精心打理过的。冬日的阳光穿过交错的枝叶,被筛成一片片晃动的光斑,落在青石板小径上。园里空无一人,风拂过树叶,远处传来清脆的鸟鸣声。刑泽牵着她来到一个缓坡,那有一块白石,在冬阳下泛着温暖的光。他们在石碑前站定,刑泽转头看她:“这是我妈的墓。”牧听语看着那块白石上的照片,有些紧张地开口:"...阿姨好,我是牧听语。”
刑泽摸了摸她的脑袋。
照片上的女人看上去很年轻,面容清丽温柔,正对着镜头笑得温婉。”..….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牧听语轻声说,“我应该买束花来的。”刑泽蹲下身,把墓前原先摆着的花扶正,“会有人定期送。”“那能一样吗,那是我的心意好不好。"牧听语嘟囔着,也蹲下身,与照片平视着。
刑泽说:“就是带你来见一眼。”
牧听语靠在他的手臂上,仰起头看他。
他的表情很淡,始终都没有对墓碑说过一句话。牧听语又把脑袋转了回去。
她在自己爸妈墓前总是小话痨,会唠唠叨叨说很多话,好的不好的,高兴的不高兴的,权当是倾诉,什么都说。可这时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和照片对视着,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过了一会儿,刑泽的声音响起。
“怎么一副要哭的表情?”
她否认得很快:“没有,你瞎说。”
刑泽用手指蹭了蹭她的眼睑下方,声音有些低:“都红了。”他带着她站起身,把她圈在怀里。
“冷不冷?”
牧听语摇了摇头,眼下的一抹红在皮肤上格外显眼。临出门前,她还是被摁着换了裤子,还在里面套上了秋裤。羊绒十分保暖,此时一点也感觉不到寒风。
她看着他,伸手拉住他的衣角,软着声音说:“你不要难过。”刑泽怔了一下,神色温和:“没有难过。”“你有。"牧听语钻进他的大衣里,轻轻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我能感受到。”
隔着毛衣,她用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脊背,语气认真又柔软:“你不要难过。”
刑泽将下巴搁在了她的发顶,胸膛平稳地起伏着。半响,他呼出一口白气,轻声说:“好。”墓碑静静地竖在松树下,经过多年岁月的摩挲,石板变得温润平和,积蓄了阳光的温度和厚度,成为了连接生者和逝者的唯一纽带。天空湛蓝如洗,冬日的阳光像轻纱一样洒落下来,慷慨地给予每个人温暖。这里仿佛隔绝了所有车马喧嚣的世间,只余一片宁静。片刻后,牧听语感受到了他胸腔深沉的震动。“妈,我把她带来了。”
霎时,她心头一酸,落下泪来。
“那时候岁数太小,记忆都是模糊的,现在已经记不得多少了。“刑泽低声说,“就记得她对我很耐心,可能还教过我走路。”“但她总是生病,我的记忆里,她经常躺在床上。后来才知道她是因为我生病的。”
“那时候她已经去世了。”
牧听语整个眼眶都红红的,“后面你就开始过苦日子了。”刑泽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还好,不苦。”牧听语一吸鼻子,往后退了一步,把头一低。“怎么了?”
“限、眼泪流出来了……“她低着头,声音模糊,“不能再流在脸上了,等会儿花妆……”
“啪嗒”两声,两颗泪珠先后滴在了青石板上。她重新抬起头,乌黑的眼睫上还沾着水,看着可怜兮兮的,“好了。”刑泽无奈地弯着唇,用手指拨了拨她的睫毛:“哭什么。”“我泪点低不行啊。”
她眯着眼,带着些鼻音,…你之前…和阿姨介绍过我了吗?”刑泽转头看向墓碑,“嗯"了一声。
“怎么介绍的?”
刑泽一扬眉:“我说,我捡了个爱哭的小混蛋回家,有机会带来给她看看。”
牧听语气气的,本想伸手挠他,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她钻出他的怀抱,快步走到墓碑旁,转身蹲下。在刑泽的目光中,她拖长了声音,撒娇道,“阿姨一一”“您看呀一-阿泽平常就是这样欺负我的,您可要替我做主呀一一”阳光照在女孩的精致眉眼上,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边。她与石板并肩着,睫毛上都还带着水汽,笑容却格外明媚,和照片上目光温柔的女人一齐朝他看来。刑泽喉结滚动,心尖软成一片。
他知道牧听语在逗他开心,于是哑着声音回应她:”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那可太多了!“有人撑腰,牧听语格外有恃无恐,“你要不要数数你弹过我几个脑瓜崩?还老是捏我脸、捏我鼻子!当着阿姨的面你不许耍赖!”“一一现在都还没领证呢,就这样欺负我,"她装作委屈的样子,抱着双膝往石板上一靠,扯着嗓子说,“真要是扯了证了,我这小日子还怎么过呀一-到时候只能天天到阿姨您这里来抹眼泪啦…您知道吗,他之前就因为我少穿衣服感冒发烧,凶了我好几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