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欢心念微动,想起聚魂灯的幽光、养神墨的氤氲香气,这些宝贝都极其精细,的确需要精心挑选的,不好随便假他人之手。“那些滋养神魂的宝物,是买来疗伤用的吗?”“有的是,有的不是。“他答得模棱两可。虞欢眼波一转,故意拖长语调,笑道:“哦?那不是的……莫非是特意为我准备的?算是东道主聊表心意,彰显你的待客之道?”空气静了片刻,只闻廊外雨打竹叶的细响。谢无泪依旧不置可否地笑:“殿下若觉得是,那便是。”虞欢心道,这话说得圆滑。
若我真当全是给我的,全部抢来,你又当怎么办?“可我并未开口索要啊,"“虞欢语速放慢,带着几分试探,“大人怎么就擅自买回来了?若是我用不上,或是用不完,岂不白白浪费了?”“谈不上浪费。若真不合用,再换便是。"虞欢闻言轻笑出声,“你倒真是不缺灵石。这些宝物件件有价无市,如此随手添置,若换作是我,怕是要心疼一辈子了。”谢无泪未再接话,凤眸半眯,注视她道,"殿下醒来便立即出门,是随意散心,还是……特地来找我?"
虞欢微微一怔,倒被他问住了。
是啊,明知他在书房,自己为何特意走来?方才醒来未见其人,心头那点微妙的落空感,竞让她有些不习惯。1她移开目光,望向廊外绵密的雨帘:“见你不在静室,顺路过来看一眼罢了。”
“哦我……原是来寻我的。“他含笑垂眸,尾音轻轻拖长,带着几分玩味。虞欢心底暗骂笑面虎,面上却不动声色,索性把话挑明:“我找你,是想问清房中那些宝物的归属,免得误用了你疗伤的紧要之物。”
“哦,殿下随意取用便是。降妖司又不缺这些,而我…他话音微停,眼底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流光,“也算买得起。”虞欢心头当即一堵,这话外之意再清楚不过--前半句是说这些宝物走的皆是公账,算不上他私人破费。
后半句更是直白:他身为降妖司指挥使,又是上清仙宗第九峰峰主,宗门供奉如流水,指挥使俸禄更是丰厚,这点花费于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这分明是变着法儿地在她面前显阔。
她袖中的手指无声攥紧,一股无名火悄然窜起。这话表面客气,可落在耳中,却像在暗讽她囊中羞涩、眼界狭窄,当真是可恶至极。
未等她发作,谢无泪忽然眉梢微挑,退开半步,墨色衣袍随动作轻漾,银线暗纹如流萤般掠过她眼底。
“殿下一直盯着我这身衣裳,是有什么不妥么?”虞欢蓦地回神,才发觉自己竞不自觉地凝眸出神,忙敛了心绪道:“并无不妥。”
她实话实说,“只是见你忽然换了衣色,一时有些不习惯罢了。”“那我换回去?"他作势转身,衣上银纹在灯下泛出清冷的光。“不必。“虞欢一怔,摆了摆手,“你穿什么,何须问我。”谢无泪脚步顿住,回眸望她,眼中似含深意:“可穿这身,殿下看我的时间,似乎更长一些。”
虞欢闻言一愣,零碎记忆倏然浮现一-自相识以来,她前后换过四五套衣裳,玄黑官袍、素白常服、烟霞华裙……
有时是她从圣女殿换好出来,他已等在廊下;有时是懒得回去,便以灵力随身幻化。
而每一次换了新衣服,他都会目光微凝,盯着她看许久,眼神奇异,似在辩认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此刻被他点破,她才后知后觉:原来不止他对衣色敏感,她亦如此。人靠衣装,果然不假。
不过是换身衣袍,竞真能给人截然不同的观感。她定了定神,挑眉反击:“那是因为这身更衬你活阎王的恐怖气场。月白那套太过清冷,不像真人,缺了点人味。”谢无泪轻“哦"一声,“先前穿得没有人味,如今这套又嫌恐怖……那殿下觉得,我该穿什么才好?”
虞欢闻言一怔,才意识到他误会自己在挑剔,虽本无此意,却也被问得语塞。
更让她心惊的是,自己怎么竞和他聊起穿衣打扮这等琐事了?从前针锋相对、唇枪舌剑,如今却似寻常熟人般议论衣袍风格,实在荒唐。她立即敛了神色,随口道:“你随意便好,穿什么都一样。”语罢,又觉太过生硬冷淡,勉强补了句:“都挺好看。”可话音落下,她忽觉不对,自己先愣住一一心里明明想的是“都算体面”,怎的脱口而出竞是“好看"?她下意识瞥向谢无泪,却见他倚在门边,嘴角噙笑,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并不言语。
虞欢顿觉懊恼,这话恐怕在他听来,是她格外在意他的形貌,还隐隐透着不该有的关注。
可既已出口,覆水难收。
她只得强作镇定,迎上他深邃的目光,理直气壮地反问:“怎么,我说的不是事实?如今你我鸳盟既成,我还不能夸你两句了?”“那承蒙殿下厚爱了。“他笑意愈浓,廊灯暖光流淌在眉眼之上,竞让虞欢心头一跳。
可再凝神去看,那点笑却比穿白衣时更显恶劣,藏着洞悉人心的凉薄戏谑,活脱脱一副算计深沉的反派模样。
虞欢暗自咬牙,心下啐道:穿成这样还笑成这样,就是个十足的坏人,大坏蛋。
正腹诽间,他清润的嗓音忽而从上方落下,很轻地说:“殿下也是,穿什么都好看。”
虞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