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母女
树上的蝉叫得更加喧嚣,已经过了晨间,日头渐渐烈了起来,到处都是燥热,明晃晃的光从树叶的间隙照了过来,李芙儿眨着眼,避开刺目的光线,轻笑着点头:“是啊,托福晋的福。”
李夫人刚安下的心,却沉沉坠下。
尽管芙姐儿入宫几年了,但她亲手将芙姐儿长大,如何看不出这个笑意下的无奈。
李夫人正想追问,却想起所处地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将话语止住,沉默地跟着往前走。
出了福晋的屋子,往侧边走没几步,便是二门,守门的小太监早就殷勤地将两张门都推开,一见到李芙儿一行,忙点头哈腰的请安。李夫人看着芙姐儿自然的点了点头,随后跨过门槛,身后跟着的小泽子,顺手掏出一串铜钱打赏。
宫中生活,果然不易,也不知带来的银票,够不够芙姐儿花。在得到入宫的消息后,李夫人便雷厉风行的将家里的现银全找了出来,去票号换成了一张薄薄的银票,准备着带入宫中给芙姐儿,家里沾了她那么大的光,没什么本事帮不上忙,只能在这银钱上帮衬一二。本来李夫人还忐忑着,宫中规矩森严,恐怕不让夹带,到了门口,守门的侍卫却都没检查,便让她入了宫。
李夫人想着入宫的情形,随着李芙儿跨进了二门。只见里头是一个比前头小上许多的院子,但规格形制却完全一样,由正屋和左右厢房组成,不大的院子里,花木扶疏,日头隔着树木,影影绰绰地照在院子里,在地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鸟啼声声,啾啾婉转,绿荫重重,凉风徐徐,走进来只觉得身心舒畅。正屋和东厢房门口都站着打帘的宫女,现见着这俩屋子正有人住。也不知晓芙姐儿是住在正屋,还是东厢房,要是能住在正屋就好了。李夫人在心里求神拜佛,正屋位置比厢房要好,能住正屋的,多少更得主子的欢心。
好在,神佛起了作用,如李夫人所祈祷那般,芙姐儿果然带着她直往正屋走去。
帘子掀起,李芙儿笑着站在门旁,请李夫人进去。正屋面阔三间,中间被收拾成待客的屋子,李芙儿握住李夫人的手,将她请到榻上坐下。
李夫人忙摆手推辞,宫中公公来传旨之时,是教过规矩的,入了宫便只有尊卑,没有母女。
却只见李芙儿笑着将她按住:“额娘与我这般讲究做甚,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您在我屋子,且不用管那些。”
李夫人这才坐下,顺势打量起来,白昼的光透过琉璃窗洒进屋子,将这屋子照得格外敞亮,檐上彩绘重绘还没多久,色彩正是鲜亮的时候,缠枝纹上的鸟儿振翅欲飞。
屋子里是一水的黄花梨家具,雕工精湛,搁外头件件都是难得的精品。榻中间的炕桌上摆着一个花树摆件,铜丝缠绕成根茎,翡翠雕琢成绿叶,红玉点缀成花瓣,仅这一个摆件,李家库房里所有东西加起来都比不上。满屋子的富贵之色,让李夫人坠着的心稍稍轻松些,不管福晋为人如何,在用度上并未如民间妇人那般磋磨,芙姐儿过的不是吃不饱饭,睡不好觉,还得时时伺候的生活。
至于旁的,在福晋手下讨生活,多少得受点委屈。李夫人点点头,正准备与芙姐儿说几句母女的私房话,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抬头望去,却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格格,穿着大红色的旗装,踩着鹿皮小靴,咚咚咚地跑了进来。
发上坠着的玉饰随着她的跑动,一晃一晃的,直将李夫人看得挪不开眼。这长相,妥妥的和芙姐儿小时候一模一样。“芙姐儿,这是小格格?”
李夫人声音颤抖,眼中含泪,宫中与宫外消息隔绝,自芙姐儿入宫后,他们家再没得到任何消息,还是这次老爷侥幸得了天家的开恩,又与传旨的太监说了无数好话,才知晓芙姐儿已经生了一个格格,如今又有了身孕一事。至于人,是从未见过的。
“是呢,小格格叫舒伊尔哈。"李芙儿招了招手,示意舒伊尔哈过来,将她轻轻搂在怀里,指着李夫人笑着道:“舒伊尔哈,这是赫哲额涅。”“给赫哲额涅问安。”
舒伊尔哈靠在芙姐儿的怀里,大眼睛直转,那机灵劲和芙姐儿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一声赫哲额涅,将李夫人叫得心软成一滩水,她忙探出身,将舒伊尔哈搂住,不住的在头上脖颈间摩挲着:“好孩子,好孩子。”说完,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牌:“这是你赫哲阿玛特意去潭柘寺求高僧开光的玉牌,保佑小格格平平安安的。”
舒伊尔哈歪头看向李芙儿,见到她含笑点头后,接过这玉牌,甜笑着道谢。这更让李夫人爱的不行,止不住的亲香着,等到舒伊尔哈头一点一点的,开始犯困了,李芙儿才让乳母将她带下去。等到舒伊尔哈回了屋子,李芙儿又让秋菊等人退下,与李夫人真真正正说起了母女间的体己话。
叙过离情,又将家里弟妹的情况全问过一遍后,天色已经不早,小泽子已经将晚膳拎了回来。
西洋钟上指针重合,链条转动,银嵌玛瑙石鸟儿从盒子里弹了出来,鸟喙张开,悠扬的音乐随之响起。
琉璃窗外日头西斜,将屋子里的桌椅砖石都染上金边,已近黄昏。“瞧我,见着额娘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