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本不算易孕体质,为了生子喝了无数苦药,分娩时鬼门关,落下了病根。
宏哥儿生下来即被抱走了,由嫡姐抚养,数年间如同没有她这个生母。
偶尔见到一家三口在夕阳秋千上徜徉,姐夫姐姐相视而笑孩子绕膝的和谐景象。
甜沁的月子病很厉害,一味紫参芝吊命。紫参芝不仅名贵,更加罕有,一寸千金。
妾室哪里配用这么好的药材,当年谢家买妾已给足了聘金,姐夫又是儒家道德楷模,许诺嫡姐一生一世一双人,除生子外不可能给妾室额外关心。
朝露作为甜沁的大丫鬟,急得团团转,她设法卖掉了家中的薄地,甜沁也当掉了一切能当的首饰、衣物,主仆二人千拼万凑,终于攒出了买紫参芝的钱。
紫参芝作为宫廷稀有御用药材,并无门路购买,朝露和甜沁托了谢宅管家李福。
李福开始满口答应,谁料拿了她们的血汗钱后,翻脸不认人,用些寻常劣等药欺骗,使甜沁的病情大大加重。
这才知道李福是嫡姐的人,嫡姐一直在有意无意为难。
朝露气不过,径直告到了主君面前,这件事原是嫡姐理亏。
主君虽然向着甜沁,之后半年再没理会她,怪她驭下不严,越级行事,私相授受。
谢门重规矩,重人伦,重儒家礼法,曾经有几十年的大丫鬟试图偷盗,毫不留情被送官府剁手。
况且主君心悦嫡姐,相敬如宾,极尽爱护,甜沁一介妾室算什么东西,焉能离间得了夫妻感情。
最终李福不情不愿给了紫参芝,份量少得可怜,药效也甚微,根本是假货。
甜沁和朝露卖首饰卖地的血汗钱被浪费了,更棘手的是,大管家李福与她们结下了梁子,恨上了她们。
之后的岁月里主君越发像个沉默的圣人,在榻上对待甜沁更加冰冷。
生了一胎后,主君例行幸她,甜沁在一胎的病根没痊愈的情况下被迫怀了第二胎。
死气沉沉的大宅酝酿着疾风暴雨,在甜沁第二胎分娩前两月,意外再度发生。
朝露因偷盗罪被抓,人赃并获。
主母院子里,朝露被打了板子,奄奄一息,之后要送官,剁掉手脚或施以绞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管家李福怀恨在心,蓄意报复,设计了这场拙劣的栽赃案,可谢宅满门都是瞎子。
甜沁为救朝露,以八月孕身跪在霜地,如风中凋零的花枝,苦苦哀求。
嫡姐看了看主君,全凭主君意思。
谢门家风大义灭亲,主君操劳朝政大事,简单自然地向着主母,不会因这点小事动容。
主君觉得甜沁有些烦,屡屡生事,三番两次,当妾室也不守妾的规矩。
嫡姐已得子,欲将甜沁主仆一同送官。主君否了,新帝登基,已将矛头对准外戚谢家,他并不想把事闹大让人捉到把柄。
甜沁被迫给嫡姐道歉,自愿搬去后宅的简陋居所,闭门反思己过。
尽管低声下气,一个月后,朝露还是被晚翠和陈嬷嬷发现,淹死在了井水中。
因为这些事,甜沁生第二胎时,血崩。
她奄奄一息,在寒冷的陋室中苟延残喘。
第二个孩子出生仍被抱走,未与生母见过一面。
陈嬷嬷给甜沁喂药,她牙关似铁,全身哆嗦,似要冻毙于寒冷的茅屋中,不太能吃得下去药。晚翠伏在床边,她不像朝露姐姐那样能干,只会哭。
“姨娘,醒醒啊,不能睡……”
忽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是管家李福来了,横肉满身的富态相,耀武扬威。
晚翠当即驱逐,不料他身后跟着主母。嫡姐听说甜沁病重,特来探望。
“没想到吧甜姨娘,临终关头,来看您的到底是我们心善的主母娘子。”
李福绘声绘色,猫腰将主母请进来。
余咸秋走进来这间陋室,被寒气和霉味冲得脑仁疼。妹妹条件差,没想到这么差。
“甜儿,你好些了吧?”
咸秋怀中还抱着婴孩,“姐姐近来忙没来看你,别怪姐姐。是个女儿,你拼死生下的,看看她吧,儿女双全,福报也全了。”
粉嫩嫩的女婴放到甜沁面前,甜沁于病榻上怔了怔,别过头去,半眼也没看。
咸秋满眼爱怜,“瞧这孩子多可爱,比宏哥儿可爱,宏哥儿太淘了。别跟你姐夫说我偷偷让你见孩子了,他会不高兴。”
这话不假,很久很久以前的上次,他那淡淡冰冷的话砸在耳边,说她生下孩子便和孩子没关系了,别总探头探脑靠近孩子。
甜沁不语,涣散的目光只定定凝视着虾须镯。她羸弱手腕戴的那只虾须镯,是唯一舍不得当掉的,姐夫送的唯一礼物。
她的命数已越熄越弱,喘着粗气,沙哑说:“二姐,我想见姐夫一面。”
咸秋犹豫了下:“你姐夫今日入朝去了。”
甜沁冷汗如浆,含泪道:“最后一面。”
咸秋道:“好,姐姐替你转答。”
咸秋握住她的细腕,虾须镯润泽的触感,也悲悯起来,“这虾须镯,你一直戴着。当年姐姐为你挑选时,花了不少心思。”
这话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