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着两只长腿对着她,不愠不握着一条令人触目惊心的鞭子。朝露掐了掐掌心,掩面救不得,被旁边的陈嬷嬷生生拉了出去。她们都是最底层的婢女,家主杖毙她们轻飘飘一句话,冒然上前非但救不了小姐,反成为拖累。
“好玩吗?”
谢探微静静问了句。
甜沁眨了下鸦睫,未曾说话。
“私盗印玺,偷写秘信,欺瞒御医,试图神不知鬼不觉解开情蛊,妹妹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大胆。”
他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条条数落她的罪状。“可我又失败了,不是吗。“甜沁苦笑,心悦诚服,反倒释然,“做了那么多无用功,我永远斗不过姐夫。”
谢探微裹着冷冷的调调,“你功亏一篑,其实离成功很近了。若非情蛊只认我的心头血,妹妹如今已是挣破金笼的飞鸟,攫取到了你梦寐以求的自由。”甜沁愈加无可救药地苦笑。
也是第一次知道,情蛊竞需要他的心头血做药引。用长针刺破心脏取血,他不要命了,用这种不要命的方式彻底桎梏住她。情蛊不仅是情蛊,是他和她绑在一起的生命线。“你疯了,疯子。你会遭到报应的,迟早有一天下地狱。”甜沁上半身使劲摆动,试图发泄她极端崩溃的心情,膝盖却不能离开地面。跪着,没有尊严地跪着,跪到膝盖淤青发紫,跪到浑身冒冷汗,是她犯了错后和他说话的方式。
“哪一日解开,你会死的。“她道。
“我为什么要解开?"谢探微面无表情地反问,那种深入骨髓的冷淡,稍稍俯身,粗糙的鞭柄生硬抬起了她柔纤的下巴,剐红了小片肌肤,蹭着,使她疼得躲避着吡牙,泪水无助地溢出。
“锁死你本就是一辈子的事,妹妹还痴心妄想哪一天解开吗?”情蛊种下去,在他这里就没有解开的概念,所以他才敢用心头血养蛊。甜沁被他的鞭子逼得无处可逃,偏生膝盖钉在地上挪不得半分。黑鞭子质地糙硬,本来用来鞭策不听训的兽类的,与她柔纤白皙的天鹅颈形成鲜明对比。她越窘迫,谢探微越淡淡的几绺笑,越变本加厉施行毫无人道的欺负。她的恐惧和哭声很好滋养了他,也滋养了鞭子,使这种恐惧式训导收益愈丰。“哭,哭出声来。”
他施重了力道,教训。
”呜……”
甜沁心绪很糟,一片麻痹之中,极是怀念前世那个冷漠的他。那时的他做高高在上的家主,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她过得是多么轻松的日子。他将阴暗面通通对向她时,她才感压迫,骨骼每一寸快被碾碎。情蛊只流于表面,真正的锁是他那颗阴暗病态的心。从心头剜取汩汩流淌的毒汁,反过来能撬开情蛊的锁。
她费尽心机窃得印玺,小心翼翼摹仿他的口吻、字迹,满以为至少有一半胜算,却连最核心心的一步都不知一-没有从他的心头血,即便纠集九州的名医,也撼动不了情蛊半分。
机关算尽一场空。
最残忍莫过于此,答案清清楚楚明摆着,他甚至不屑于掩饰,她却生生触及不到。
而他,一直游刃有余,享受游戏主宰的快感,用绝对的掌控,玩弄她这只走投无路到处乱窜的霞鼠,看着她一次次撞上去,在预设的陷阱中挣扎。沉水烟雾如龙蛇层层盘旋攀升,空气都浸着规矩。暮色冥冥,月暗灯昏,人影幢幢,屋室内充斥着一股醒人的阴冷之感,缠得人喘不过气的肃穆诡杀。岑寂之中,甜沁被要求平躺在榻上,衣衫尽毁。谢探微解开衣襟,以长针精准刺破心头肌肤,控制着力道,滴淌出猩红的血液,染湿了平安绳。他额头密布冷汗,轻咳了声,皮肤比冷白的肌肤还白,唇角泛着笑。
半响,他自顾自包扎好,将平安绳从血中捞出--那是一截镶嵌小块玉石、长约一尺三寸的细绳,从五台山求来的,浸泡成血红色,用来绑她正好。“伸出手来。”
那浸着血腥味的绳缠上她的双腕,他精巧给她打了漂亮的死结。这双漂亮的手,能温柔给她剥橘子,能冷静料理朝政大事,能在众人非议中护住她,也能熟练用红绳桎梏住她。
近来她不乖,需要惩罚。
而他的惩罚,要用这种风雅又病态的方式,欣赏着:“保平安的呢。”红绳在膏蜡下红得浓重,是一件不错的饰品,与她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甜沁感到黏糊糊的潮意,人血在她腕间勒出一道道交织错杂的痕,泛着痒意。梦寐以求的关键药引心头血近在眼前,她能闻见,能看见,却无法以正确的方式解蛊。
比身体更痛苦的是精神,宣告着她是个需要被捆起来的囚徒,那个“精神不大正常"的妹妹。
她嗅着铁锈味,被一层又一层的绝望淹没。“以后乖乖的。”
他抚着她额头,神情冷色,又透着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