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出海
从前咸秋问过类似的,每每谢探微的答案皆是肯定。她之所以一遍遍问,因为他的态度实在太虚渺,她极度没有安全感,让他一遍遍承诺仿佛就能抓住他谢探微果然很快道:“你。”
言简意赅,不带感情。
咸秋得到这简洁确定的答案,心里没丝毫高兴,反而被没头没尾的悲伤笼罩,坠入深深的迷茫。
他惜墨如金,心如玄铁,和她相敬如冰,连一句“为什么忽然这样问"都懒得多说,直接打发给她标准答案。看似温暖的回答,内核却是冰冷的。他与甜沁在一起时,会说笑,会插科打诨,会不正经,会别有用心下彀,会把话头往暧昧上引导,与她便是如此的惜字如金。1咸秋顿了顿,撑着笑颜,此地无银三百两,为自己解释:“我和甜儿是亲姊妹,岂会反目,她舍得我也不舍得,我仅仅假设。”谢探微稍稍颔首,假设不假设的无所谓。
话已至此,咸秋硬着头皮恳求谢探微稍稍远离甜沁,顾念一下她这正妻的体面。毕竞甜沁连妾室都不是,宗法上是二人妹妹。山庄人多眼杂,传出去了不好谢探微忖度片刻,应下。
对于她的恳求,他都简简单单应下,仿佛他们的关系也是简简单单的。咸秋怅然若失。
此刻甜沁领着丫鬟在外叩了叩门,入内,肩头沾着两片透明的槐花,显然来了有一会儿。咸秋惊,随即又觉得没什么好惊的。事实如此,甜沁爱听去便听去。
甜沁面色染了淡淡虾青,眼睑轻颤,好似阴雨绵绵,欲言又止。谢探微视线沉静地盘落在她身上,不着痕迹,好整以待。气氛沉默着,莫名有些僵峙。
咸秋料定甜沁有话和谢探微说,不愿夹在其中,又想趁机听听甜沁的心里话,便佯作更衣,闪入内堂。
隔着一堵缀满字画和古物的墙,甜沁的嗓音清晰飘入耳中,“…姐夫,高家兄妹残废是你动的手,姐姐凭什么怪罪我,方才紫菀过来把我斥责了一顿。”声线波动,泛着几不可察的哭腔。
谢探微回了句“那如何呢?”,一反以往的溺爱,虽见不到神色,懒懒洋洋作壁上观的口吻,并未在这场妻妾争执中偏向甜沁,“我们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甜沁被噎住,显然不能认可,“你偏向姐姐,不公平。”半响,变本加厉要求,“既然你们夫妻是一家人便让我走,远远的不碍你们的眼,你和姐姐相亲相爱去。”
咸秋听到此处不禁蹙眉,甜沁也太拎不清,天天威胁着要走,跟谁留她似的。恃宠生娇也该有个度,拿捏过了谁都厌烦。“你姐姐是你主母,又是你长姐,训你什么都是应该的,听着便好。”“可是………
“没有可是,出去。”
谢探微打断,一句极冷的命令。
他今日对甜沁的耐心极差。
随即传来甜沁快步离开的声音,抽着鼻子,受了极大委屈。咸秋一凛,她是在谢探微面前讲了甜沁,没想到二人闹得这么僵。咸秋方才气恼,确实叫紫菀去教训甜沁,让甜沁守守规矩。甜沁这死丫头,竞有胆子闹到谢探微面前。
从前谢探微皆向着甜沁,让甜沁以为不可一世。实则谢探微的原则时刻在变,以往的宠溺并不等于现在宠溺。
毕竞她是他的正室妻子,善用温柔手段,还是能赢得丈夫的心的。甜沁对紫菀那丫鬟好生恼火,仗着咸秋的势责备于她,去谢探微处告状,试图凭他这些日对她的宠溺扳回一局。
没想到自取其辱了。
那人的脸比翻书还快。
这场面太过熟悉,前世他不在乎她时,她被李福和咸秋联手陷害,他的不屑一顾也与现在态度如出一辙。
甜沁失魂落魄走在槐花零落一地的湿漉漉甬道上,越加认清自己玩物的身份,方才问的那些话无异于跳梁小丑。1
她谈不上悲伤,只是深深感到不值,就这样被迫和谢探微绑定一辈子。咸秋既到来,接下来的时光谢探微大多与咸秋骑马游玩,偶尔带着甜沁也不如前几日那般亲昵,甚至没多看她半眼,刻意划清界限。本质上他随心所欲,妻或妾,他想宠谁就宠谁,对谁有兴致就和谁说话。甜沁又像以前那样沦为被遗忘的影子,远远眺望谢探微和咸秋登上高高的草甸,眺望大海的身影。
咸秋好奇指向远方的帆船,谢探微专注聆听,或帮她撩开盘旋在头顶的蜻蜓,海咸味的蒙蒙明光如瀑布笼罩着他们二人。甜沁也想看大海,念了好多天了,然而浪漫的草甸高处仅容得那一对神仙侣,熄了念头。左右伸舌头就能尝到腥咸味的新鲜寒风,亲眼看不看大海不打紧午膳时鸡蛋被蒸了个全熟,硬邦邦的像石头,失了蛋黄的腥甜。甜沁用筷子戳了戳,没敢吱声,怕又被说成挑三拣四。前几日咸秋没来前,她的蛋还是他精心叮嘱厨子的三分熟,碰一碰流汁的。咸秋拌饭尝了口连叹好吃,“鸡蛋就是要熟透,不然腥腥的跟大海一样难闻。”
谢探微搭声:“大海很难闻吗?”
“有一点。不太喜欢贝壳和沙子的味道。”咸秋笑着说,“所以即便贝类珠光溢彩,我也从不戴贝类的首饰。”谢探微将汤中几枚蛤蜊挑出,递给咸秋:“那不戴。”咸秋面红,沉浸在夫婿的关怀中。
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