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罕有的方寸大失,仍在为刚才的事后怕。在她报备后他便机警预感到不祥,一路尾随,饶是眼疾手快,手离她彻底跌入海中仅有一寸。
她好大的胆子。敢自尽。
他说到做到,朝露晚翠陈嬷嬷那三个婢女已叫小船去接了,她若再敢跳海,就将这三人推下去一同喂鱼。
甜沁骇然,被绑的姿势分外可怜,泪水交织成网,哑然道:“你这样欺我。”
“甜儿。“谢探微强忍挞伐之意,包围式的搂抱让她窒息,像把她的魂儿吸走,有很多话要说,最终化为凶得要命却好用的一句威胁:“老老实实的,谁都会平安无事。”
甜沁脑袋史无前例的眩晕,刚才的意外一半源于真想跳海,一半源于失足踩空。
但无论哪种动机,目前的境遇同样可怕一一她没死成,又活着落到了谢探微手中。
她宛然悬于死与生之间,既无法体验死亡一了百了的快感,继续在艰难的人世间泥泞中活着,还要承受私自自戕引来的上位者的怒火制裁。甜沁躺在温暖发昏的罗汉榻上,因额头伤口起了高烧。稀里糊涂中她奢望能幸运烧死,然而漏估了谢探微的医术,谢探微本人是最好的郎中,这座船又经常出海,各类草药俱全。甜沁的高烧只持续了一小觉的光景,便转为低烧消褪了。服了药后甜沁便安置在船室里,披帛撤开了,换作一条细细的银链锁她手腕在榻上,使她无法离开船室,免得再生波澜。咸秋目睹了事情的全程,胆战心惊,数度前来探望甜沁,洒了许多泪,脸也被沤得皲皱了。这泪倒不全是虚伪的,甜沁不能死,无论自戕或意外。甜沁一旦死了,谢探微对余家最后仁慈也跟着烟消云散,届时必定休妻和离。1
甜沁于噩梦中像被抛在大海上,颠来簸去,牙关紧咬,睁开眼睛才发生痛楚来源于梦境,醒来便不存在。
临近暮色,昏暗的船室中一物朦胧闪着月光般的柔光,或许不是一物而是多物,筐子里有贝壳、明珠,带着海的咸腥味。还有她费尽心机攒的碎银两和小剪刀,也被装好重新送回她身边。
甜沁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湿漉漉的亵裳脱落,换上了干爽的新衣。身后手臂将她绵柔托起,揽在怀中,银链慈窣作响,幽渺如同海深处的叹息,“你醒了。”
甜沁怔怔仰头凝视着谢探微,后者淡极似无地笑了下,轻触她乌黑的瞳孔,确信她没有暴盲:“连我都不认识了?”“不认识。”
她说,平平静静的。
谢探微道:“那就重新认识。”
他将头抵在她肩窝,若有若无地啃噬,带着可怕的侵略性。饶是在汪洋浩渺的海面上,甜沁仍恍惚被囚在他一个人的岸上。酣寝暗帷中,甜沁有气无力挤出两个字:“我疼。”天鹅般纤细的脖颈以濒死弧度扭曲着,不耐烦着,“能别抱我吗。”“有我在,不会让你疼。”
谢探微悄然婉拒她的要求,“马上靠岸了,带你回家。”“我不愿意跟你回去。”
“别任性。”
他沉溺着,以一片柔软强势封住她。
甜沁呼吸再度塞壅住了,谢探微拿了颗手心大的夜光明珠塞给她,让她把玩。说好了给主母剖的,都到了她手里。<2)饭菜送来,昏暗中甜沁看不大清山珍海味,只知鸡蛋又变成三成熟的流心了。
“吃些,靠岸后还有宵夜,你喜欢的咸咸的鱼羹。"1谢探微放软了声线,“要不然我喂你。”
甜沁为了逃避他的喂饭,自行吃两口,胃口欠佳,很快撂下了。谢探微望着她几乎没怎么动的流心蛋若有所思,她钟爱的蛤蜊肉也只碰了半囗。
她一仰,额头碰上他泛凉的手臂,缭绕着药香。他道:“是不是又烧了,让我摸摸。”
甜沁连忙拂开,“没有。”
谢探微不肯信,仔细摸了她额头半天,又摸自己的额头,柔淡如夜明珠熠熠光辉:“妹妹弄得我惊弓之鸟,都对医术没自信了。"<1他臂间缠着纱布,原来为了救她,他自己手臂的大绺血肉也被割了开,差点和她一起死在海里。<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