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与思念,让王干事所有到了嘴边的呵斥瞬间卡死在了喉咙里。
他惊愕地张着嘴,看着情绪失控的老人,又看看那张素描,不知是被震慑还是怎么,直接愣住了。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被他当成“罪证”的素描,画的竞然是烈士!
老人紧紧攥着那张画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攥着的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猛地转向王干事,胸脯剧烈起伏,泪水沿着深刻的皱纹滑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沉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进发出来:“我儿子!李为国!二十年前,牺牲在战场上!他扛着机枪冲上去的时候,留给我的……就是这样的背影!这闺女画的就是他!你告诉我!她和一个为国捐躯、骨头都埋在那异国他乡的烈士,能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啊?!你告我!!”
随着他雷霆般的质问,老人家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被气流掀得微微开合,露出了衣襟内侧别着的几枚勋章,尤其是那枚微微斑驳却依旧夺目的“抗美援朝纪念章",在昏黄的灯光下,仿佛被瞬间点燃,散发出沉重而耀眼的光芒。那光芒,是无数牺牲铸就的功勋,是不容亵渎的英魂!完了。
王干事的脸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淌,瞬间浸湿了他的衬衫后背,连腰间的皮带都透出湿意。他的腿肚子不受控制地发起软来,若不是身后的桌子撑着,恐怕早就瘫倒在地。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巨大、多么愚蠢、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他竞然把描绘革命烈士、寄托哀思的行为,当成了伤风败俗的作风问题来审问!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的前途……
“老……老人家……这,这真是令郎?”王干事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哭腔,之前那股子“审问犯人”的官威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心的惶恐。他往前凑了半步,又不敢靠太近,双手在身侧紧张地攥着,指节都泛了白。“难道我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得了吗?!”老人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悲痛,“是我拜托这闺女帮我画的!我儿子牺牲的时候,我孙子才刚满周岁,连他爹长什么样都记不清!我就想让这闺女画张画,给我孙子留个念想,让他知道他爹是个保家卫国的英雄!”
老人家悲愤交加,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如同战鼓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你们!你们不去抓那些真正违法乱纪、居心叵测的人!却在这里,为难一个用画笔怀念英雄、记录英雄的好姑娘!你们的良心呢?!对得起那些躺在烈士陵园里的孩子们吗?!对得起我们这些老头子吗?!”这一连串如同拷问灵魂的斥责,如同无形的、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王干事和那几个市管会队员的脸上。他们羞愧地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根本不敢与老人家那喷涌着悲痛与愤怒的目光对视。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砰”地推开,市管会的张主任急匆匆跑了进来。他头发乱蓬蓬的,衬衫领口敞开着,额头上满是冷汗,手里还攥着半份没看完的文件。
一进门看到老人,张主任的脸“唰”地就白了,他认得这位老人,去年李老还在烈士纪念碑前给干部们讲过战斗故事,连市长都握着李老的手说“您是英雄的父亲,我们都该向您学习"。现在倒好,他手下的人把李老拜托画画的姑娘抓了,还扣了个“流氓艺术”的帽子,这不是捅破天了吗?“李老!您怎么在这儿?”张主任赶紧挤出笑脸,快步走过去想扶老人,“这都是误会,是下面人不懂事,没调查清楚就乱抓人,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可李老一把挥开他的手,力道大得让张主任踉跄了一下。老人眼神里满是失望,声音冷得像冰,“这就是你带的人,好大的官威!搁我们那会这样的人就得枪毙!”
张主任的脸瞬间变得比白纸还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地给王干事使眼色,让他赶紧道歉。可王干事早就吓傻了,站在原地像个木桩子,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人我带走了,你手下的人自己处理。"李老不再看他们,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了自己的眼睛。
他转向苏月月,眼神在瞬间变得无比慈和、歉疚,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感激。他轻轻抚平被王干事拍皱的画纸,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儿子的脸颊,声音哽咽却尽量放得柔和。
“好孩子……委屈你了。”
老人家带着苏月月光明正大从市管会离开。杨采和苏玉山已经赶了过来。
“月月!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杨采抓着人的手,上下打量着,“他们怎么敢光天化日就随便抓人?我一定要上报!”
“小杨,这是你家孩子?"李老挂着温和的笑。杨采这才注意到人,看到李老,还愣了一下,这都是老一辈的英雄战士,出现在这里委实让她吃惊了一番。
“李老,怎么是你?"杨采道。
“我托月月帮忙画幅画,也是连累到她了。“说着李老朝苏月月道:“闺女,那些你练习的草稿能给我吗?我花钱买。”花钱买倒也不用了,原本也是为了画最后那副画练手的,苏月月告诉李老,她可以重新再画一幅给他,但李老拒绝了,说那些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