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楼晏为的是摆脱原本低贱身份,是为荣华富贵,是为后半生无忧,人都死了,还要她守一辈子的寡,这话怎么能说得出口!
姜予宁握紧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痛被怒气与不甘掩盖。
郡守的声音靠近,前来安慰她:“少夫人节哀,楼将军为我大祁戍守边境,战死沙场,此等功劳,陛下知晓,定然会厚赏。”
说着,眼神扫过她纤细腰肢,声音低了些,“若是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郡府,我定当竭力相助。”
女子缓缓抬头,颤着眼睫,晶莹的泪从眼尾滑落,那双含泪的眼似乎能说话。
姜予宁知道自己这双眼最为好看,楼晏常常看着她的眼出了神,此刻她用这双眼望向郡守,楚楚动人的模样落在郡守眼里,更是看得走不动道。
“那便谢过大人了。”
姜予宁俯身一拜,郡守方要去扶她,身后传来楼母的声音。
“庞大人不必操心我楼家,两个妇道人家,哪有什么事大到要去郡府求您帮忙,宁儿与老婆子我自己能解决。”楼母浑浊的眼此刻清明得很。
庞大人伸出去的手转了个圈,背到身后,咳了几声,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便不留了。”说罢,他又朝楼母说了句节哀,离开楼府。
姜予宁眼角余光瞥到他走得飞快的步伐,垂了眸,身子瘫了回去。
连郡守都要看楼母脸色,她怕是指望不上他了,难道真要为楼晏守一辈子寡吗?
前来吊唁的人一走,楼母冷了脸,叫姜予宁一直跪着,她回去休息。
楼母不在,灵堂外的丫鬟们胆子大了起来,远远瞧着棺材前的女子,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我瞧着她就是个不安分的,没嫁进来前是风烟楼的花魁,说的好听不接客,实际上啊,是想攀上高枝当凤凰呢。”
“她若是还要与外头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坏了将军的名声,我就算是惹得老夫人生气,也要为将军出这口气。”
“将军为娶她,在老夫人面前跪了好几日,硬是求着老夫人心软,答应下来,她倒好,将军刚走,转头就与郡守搭上,狐媚子就是狐媚子,根本安分不了。将军还为她永不纳妾,她怎么配得上将军!”
丫鬟们说了好几句,瞪了那弱柳扶风的背影一眼,边走边议论。
姜予宁死死握着双手,极力忍耐着没有冲上去教训她们。心知楼晏一死,府里没有人会为她说话,这个时候去了,被罚的只有她。
她松开手,掌心几道红指甲印,差点出了血。
她似是感觉不到手上的痛一般,抬起为楼晏哭红了的眼,泪水簌簌而下。
“晏大哥,并非妾无情,是这楼府容不下妾……”
“晏大哥,妾本想与你白首偕老,相伴余生,可你一走,还有谁会保护妾?”
楼母定然会严加约束她,本就看不起她,楼晏不在,还不知会怎么虐待她。前几日她不过是碰了楼晏遗物,便被楼母呵斥,吓得连续好几晚做噩梦。
醒来便被勒令从早到晚一直跪在棺材前,只等到晚上才能用饭。若说楼母没有存报复她的心思,她是不信的。
一直待在这楼府,定然没有好日子过。
姜予宁跪着往前挪了几步,也顾不上裙摆会弄脏。
双臂抱着棺材,脸颊贴上去,棺材的冰冷刺痛肌肤,她嚅嗫着,“晏大哥不会怪妾的吧。”
妾不是有意要离开你的。
妾是被逼的。
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洇湿衣裳。
也不知是为楼晏战死而哭,还是为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而哭。
下葬过后,刚回楼府便被楼母勒令换上一身白衣,并且日后永远不可施粉黛戴朱钗。
姜予宁抿唇接下,没有说一句话。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颤抖,绝对不能被楼母看出异样。
她已经为楼晏守丧,还为他送葬,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把他的恩德全都报答了,剩下的不该由她来承受。
忍耐着听楼母说完那些难听的话,出了楼母院子,径直往卧房而去。
她已经准备好了,今晚便跑。
当初楼晏为她上族谱时,她就在边上看着,楼母根本不会想到她会把写有自己名字的那一页画掉,还把婚书也烧了,待楼母发现时,她早已经跑了。
姜予宁回到卧房,屏退丫鬟,拿出自己收拾好的行囊,里头除了干粮,都是她这些年攒下来的首饰,还有楼晏送她的那些,都要带走。
今晨天还未亮,悄悄去了厨房,拿了好几个馒头,提前吃了垫饱肚子,免得晚上跑时没有力气。
待天一黑,她便跑出去,永远离开这里,换个身份活。
姜予宁就这么抱着行囊,跪坐在床边,死死盯着外头天空,眼眶不由自主地又红了。
夜幕降临,她站起来换了丫鬟衣裳,将行囊绑在腰间,用衣衫盖住,没有走正门,而是从窗户那爬出去。幸亏当初楼晏将婚房选在南边,靠近外头小巷,爬出去往南继续跑,便能去郊外。
届时她便能找辆马车,趁着天亮出宗阳郡。楼母应当不会那么早唤她起来,待楼母发现她不见了,以楼母的性子,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