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悬崖,云雾翻腾。
身体在急速下坠。
失重感攥紧了他的心脏。
意识,在剧痛与失血的眩晕中,清醒到了极点。
他没有回头。
那两张因震惊而错愕的脸,不值得他再看一眼。
他的目光,只落在眼前这片翻涌不休,要将天地都一并吞噬的浓雾。
死路?
或许。
但总好过,死在那对狗男女手上。
他从不喜欢将自己的命运,哪怕一秒钟,交到别人手中。
“小畜生——!”
红梅长老的尖啸凄厉到扭曲,那张被血痕毁掉的美艳脸庞上,怨毒与疯狂交织成一张恶鬼的面具。
她想也不想,便要化作一道血光,跟着冲入那片禁忌的浓雾!
然而,血色身影即将冲出悬崖的刹那,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修长有力,稳如山岳,更如烧红的铁钳,死死烙印在她的皮肤上。
是墨竹。
“放开我!我要亲手把他撕成碎片!”
红梅长老奋力挣扎,毁损的脸上满是焚烧一切的疯狂。
“师姐,不可。”
墨竹的声音,依旧是那副温润的腔调。
他没有看红梅,一双幽深的眸子死死盯着下方,盯着那片迅速将陈十三身影吞没的浓雾,眉头第一次紧锁。
“剑冢,是山庄圣地。”
他一字一顿,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没有庄主的命令,擅入者,死。”
“这是山庄的铁律。”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抚上红梅因愤怒而剧烈颤抖的肩膀。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情人,力道却沉重得不容反抗。
“你我,都不能例外。”
“难道就放任这小畜生在里面逍遥?!”
红梅尖声嘶吼,指甲深陷入掌心,抠出血痕。
“他毁了我的脸!我要他死!现在就要他死!”
“逍遥?师姐,你想多了。”
墨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每月月圆之夜,庄主在做什么,你比我清楚。任何一丝打扰,都可能让他功亏一篑。此时此刻,我们若是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去叩关请示……那个后果,你我,都承受不起。”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轻,也更冷。
“那比杀了我们,还要难受。”
冰冷的话语,如一盆兜头浇下的雪水。
红梅长老脸上的疯狂,瞬间褪去了大半。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男人的恐怖。
触怒他,确实比死还可怕。
墨竹见她冷静,脸上重新浮现出儒雅的微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只剩下森然的算计。
“他身受重伤,真气耗尽,闯入剑冢这个十死无生之地,不过是苟延残喘。”
他松开钳制着红梅的手,转而轻柔地拂去她鬓角的一缕乱发。
动作亲昵得令人心悸,语气却冰冷得像是在宣布一道神谕。
“我们,只需守住这唯一的出口。”
“他,便是瓮中之鳖。”
红梅眼中的怨毒并未消散,反而沉淀成一种更加残忍的快意。
她喜欢这个说法。
她要看着那只蝼蚁,在绝望的牢笼里,一点点被恐惧和痛苦啃食干净。
墨竹看穿了她的心思,抬头望向天剑山庄云雾缭绕的主峰之巅,轻声道:
“况且,庄主明日,便会出关。”
“届时,就算他有通天之能,变成了冢中之鬼,庄主也能将他从九幽之下,重新揪出来,炼成飞灰。”
“师姐。”
墨竹转回头,凝视着红梅那道狰狞的伤疤,眼中满是痛惜,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瑰宝遭到了玷污。
“我们只需,静静等待。”
“等待他绝望的哀嚎,从这深渊之下,传到你的耳边。”
红梅长老终于彻底冷静。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浮现出病态而残忍的笑容。
她点了点头,声音沙哑。
“好,我们等。”
她要亲耳听到那小畜生的惨叫。
她要亲眼看到那小畜生的尸骨,被从剑冢里拖出来!
轰!
耳边呼啸的风声,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失重感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