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已经散出去了。”
地下密室,苏媚手中那柄精致的团扇,摇曳的频率快了几分,泄露了主人心底的波澜。
她的声音依旧妩媚,却透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整个江南道,上至一流宗门,下至三流帮派,乃至那些隐世不出的武林世家,全都收到了。”
“天剑山庄,慕容寒,君子剑……”
苏媚自嘲地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冰冷的快意。
“这三个字,在江南武林就是一块金字招牌。”
“现在,这块招牌上,被陈大人您亲手泼上了一盆最脏的墨。”
她顿了顿,桃花眼凝视着盘膝而坐的陈十三。
那个男人坐在那里,明明没有任何气息外放,却让整个密室的空气都变得粘稠,压得人喘不过气。
“现在,整个江南武林都沸腾了。”
“有人怒斥您狂妄,是朝廷鹰犬欲对武林不利,叫嚣着要来天剑山庄,助慕容庄主‘清理门户’。”
“有人半信半疑,毕竟那些在剑冢失踪的天才,背后牵扯的家族师门早就心存疑虑,只是苦无证据,又畏惧慕容寒的威势。您给了他们一个宣泄口,他们会来,来看热闹,也来看……真相。”
“还有更多的人,只是单纯地想看一场大戏。”
“一场巡天鉴紫衣使,对决江南武林领袖的大戏。”
苏媚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
“三日之后,天剑山庄山门之前,万众瞩目。”
“陈大人,您这一步棋,没有退路。”
“要么,您当着天下人的面,把慕容寒这尊神像彻底砸碎,踩在脚下。”
“要么……”
她没有说下去。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后半句话。
要么,他们所有人,都会被愤怒的江南武林,撕成碎片,挫骨扬灰。
陈十三缓缓睁开眼。
那双眸子里没有决战前的紧张,也没有赌上一切的疯狂,只有深海之下的绝对死寂。
他体内的《大日焚天经》真气,在地心岩浆般奔涌,雄浑炽热,却被他完美地约束在经脉之内,连一丝热量都未曾泄露。
这种对力量的绝对掌控,远比外放的威压更让苏媚心惊肉跳。
“很好。”
陈十三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他要的,就是万众瞩目。
他要的,就是把这张桌子掀个底朝天,让所有藏在桌子底下的龌龊与肮脏,都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辛苦苏楼主了。”
陈十三看向苏媚。
“接下来,烟雨楼不必再插手,找个地方,看戏就好。”
苏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朱唇微启,想说的话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
她知道,从她选择“我赌”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和这条船绑在了一起。
现在想下船,已经晚了。
“陈大人,保重。”
苏媚躬身一礼,转过身,火红色的身影决然地消失在石阶的阴影之中。
密室,再度恢复了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陈十三身上。
他,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也是他们所有人,唯一的希望。
雷惊涛的伤势已无大碍,精力旺盛得像头被关了两天的疯牛,在密室里来回踱步,地板被他踩得咚咚作响。
他时不时捏紧拳头,骨节爆出炒豆般的脆响,咧开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
“他娘的,刺激!”
他一拳捶在石壁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老子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能跟归真境巅峰掰腕子,死了都他妈值了!”
另一边,慕容白对他的噪音充耳不闻。
他寻了一处最偏僻的角落,从始至终,只做一个动作。
练剑。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招,也没有璀璨夺目的剑气。
只是最基础的,刺、劈、撩、挂、点。
一遍又一遍。
周而复始。
他的动作很慢,慢到能看清每一寸肌肉的发力。
他的神情无比专注,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他手中的剑。
汗水浸透了白衣,顺着他苍白的下颌滴落,砸在剑柄的盘龙纹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他不在乎。
他的剑意,在这枯燥的重复中被反复捶打,锋芒尽数内敛,只剩下一股能斩断一切的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