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疆域的尽头,是十万大山连绵不绝的苍茫剪影。
一步踏入,中原的井然秩序便被彻底颠覆。
一种野蛮、原始、生机勃勃到令人窒息的混沌感,扑面而来。
参天古树的树冠如巨伞般遮蔽天光,将日光切割成破碎的金屑,稀疏地洒在厚厚的腐殖层上。墨绿的藤蔓如沉睡的虬龙,从高不见顶的树冠垂落,有些甚至粗如水桶。
空气湿热、黏腻,混杂着草木腐败与新鲜泥土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有无数微小的生命在肺里滋生、幻灭。皮肤上永远挂着一层无法蒸发的薄汗,让人烦躁不堪。
耳畔,是闻所未闻的虫鸣与鸟叫,高低错落,尖锐繁杂,那不是自然的交响,而是一场永不停歇的、为了生存而发出的嘶鸣与宣告。在那些听不见的角落,毒蛇滑过落叶,色彩斑斓的蜘蛛在编织死亡的陷阱。
陈十三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大日焚天经》自行运转,体表一层无形的炽热气场,将那些试图钻入毛孔的潮湿瘴气尽数蒸发,也为林薇隔绝了大部分的侵蚀。
【这鬼地方的空气,吸一口都能在肺里长出蘑菇来。
他内心疯狂吐槽。
【环保工作做得不错,就是有点费命。
青松长老给的地图,材质是某种兽皮,防水防腐,号称是天剑山庄百年来对南疆探索最详尽的舆图。
此刻摊开,上面除了歪歪扭扭的线条和几个语焉不详的标记,只剩下大片的空白。
空白处,用朱砂写着两个猩红的大字。
未知。
“百年来最详尽的舆图,就是画了个圈,写上未知?”
陈十三收起地图,心中那份因林薇而起的焦灼,被强行压入心底。
理智,让他将警惕提升到了极限。
这里是南疆。
大周律法是废纸一张,巡天鉴的腰牌,价值可能不如一块能填饱肚子的烤肉。在这里,唯一的法则就是丛林法则。
不知在古木遮天的林中穿行了多久,前方的林木变得稀疏。
一座掩映在绿意中的村寨,出现在视野里。
寨口由巨大的原木搭建,挂着风干的兽头和色彩斑斓的羽毛,充满了原始粗犷的气息。
地图标记,此地名为“卡达寨”。
陈十三的脚步,停在了寨口。
太安静了。
一种绝对的、吞噬一切声音的死寂。
丛林中永不停歇的虫鸣鸟叫,在这里戛然而止,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隔绝了生与死。
没有鸡鸣犬吠,没有人语炊烟,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透着一股腐朽的死气。
他走到寨口,一朵开得正艳的红色野花上,停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巨大蝴蝶,翅膀张开,姿态完美。
僵硬。
陈十三伸出手指,轻轻一碰。
那只蝴蝶,竟直接化作了飞灰,簌簌落下,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它的生命,连同体内的所有水分,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彻底榨干,只留下一具空壳。
陈十三的心向下坠去。
他低下头,在寨口旁的草丛里,看到了更多诡异的死状。
一只剧毒的五彩蝎子,保持着高高扬起尾针的攻击姿态,身体却干瘪得只剩一层半透明的甲壳,内里空空如也。
一条手臂粗的斑斓蜈蚣,蜷缩成团,上百只节足凝固在半空,早已没了声息。在它身下,一窝未来得及孵化的卵,也全都变成了灰白色的石蛋。
这些南疆最常见的毒物,全都死了。
死状,与那只蝴蝶,一模一样。
其内在的灵性与生机,被攫取得一干二净。
陈十三心生警惕,大日琉璃体轰然开启,赤金色的纹路在体表流淌。
寨内的景象,让他那颗早已坚如磐石的道心,也沁出彻骨的寒意。
村民们,还在“活动”。
一个中年妇人坐在织布机前,双手在机杼间机械地来回穿梭,推动着梭子。
“哐当……哐当……”
空洞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寨子里回响,可织布机上空空如也,没有一根丝线。她只是在编织着空气,日复一日。
不远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蹲在自家门前,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在一块早已干裂的磨刀石上,来回刮擦。
“嘶……啦……嘶……啦……”
那不是磨刀,是干磨,是钝铁刮擦顽石,发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噪音,火星都未曾溅起一星。
几个七八岁的孩童,在空地上围成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