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蛮脸上的嘲讽,此刻僵住了。
他看向阿紫。
那个向来泼辣的师妹,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她脸上的羞愤与怒意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凝重,混杂着深深的困惑。
阿紫那双乌黑的眸子,不再有半分轻视,只剩下沉不见底的思索。
还有一种情绪,让图蛮感到心悸。
那是郑重。
图蛮太了解阿紫了,这个丫头骨子里比谁都傲。
南疆万毒,能入她眼的寥寥无几。
能让她露出这种神情的,绝非凡物。
那不是香气,更不是骗术。
图蛮心中的轻蔑,第一次,真正动摇了。
这个中原人……没有撒谎?
他真的从那个消失的黑影身上,带回了某种决定性的东西?
夜风吹过林叶,发出沙沙的响动,却带不走三人间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十三依旧微微俯身,平静地注视着陷入思索的少女。
他不催促。
也不追问。
他只是在等。
等一个注定会浮出水面的答案。
终于,阿紫像是被无形的针刺了一下,身体剧烈地一颤,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她抬眼看向陈十三,目光复杂到了极点,再无半分敌意,只剩下审视与不解。
“这……这是……”
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枯禅香’。”
当这三个字从她口中吐出,阿紫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向后踉跄了一步。
枯禅香?
图蛮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这名字他闻所未闻。
“什么东西?”他脱口而出。
阿紫没有理会他,一双眼睛死死锁在陈十三那张平静的脸上,似乎想将他看穿。
“你……怎么会沾上这种东西?”
陈十三缓缓直起身。
他脸上那点玩味彻底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一种审视万物的锐利。
“现在,是我在问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像无形之手骤然扼住了阿紫的喉咙。
阿紫的呼吸猛地一窒。
她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气势压得心神一凛。
她强迫自己冷静,颤抖着解释道:“枯禅香……它不是毒,也不是蛊!它根本不是我们南疆的产物!”
“传说中,西域极阴之地有一种诡异植物叫‘腐佛草’,此草开花时,便会散发出这种香气。”
“香气本身不伤肉身,却能无声无息地侵蚀神魂,扭曲意志,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只会提供最虔诚信仰的……活傀儡!”
“西域那些信奉邪佛的秃驴,最擅长用此物控制信徒!被枯禅香彻底侵蚀的人,活着时贡献信仰,死后神魂也会被邪佛拘走,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禁忌之物!”
说到最后,阿紫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沉重与恐惧。
西域邪佛!
活傀儡!
收割信仰!
陈十三的脑海中,无数破碎的线索被这三个词瞬间贯穿!
卡达寨那些行尸走肉般的村民。
广场上那场献祭般的集体跪拜。
村民身上被抽走的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精神力。
一个完整、恶毒、冰冷的逻辑闭环,轰然成型!
他眼中寒光一闪,用一种宣告事实的冰冷语调,做出了最终的审判。
“所以,敌人并非南疆本土势力。”
“而是来自西域的佛门。”
“卡达寨,也不是什么诅咒之地。”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这是一个牧场。”
“这些村民,就是他们用‘枯禅香’豢养的,专门用来提供信仰之力的……牲畜!”
“牲畜?”
两人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为一种燃烧般的暴怒!
“西域……邪佛!”
图蛮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他那双本就硕大的眼睛里,嫉妒与不甘早已消失,只剩下足以焚尽一切的、刻骨的仇恨!
“是他们!又是这帮该死的秃驴!”
他对着身旁的巨石,猛地挥出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