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
马蹄声碎,踏破了城头清晨的薄雾。
一名斥候滚鞍下马,甲胄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单膝跪地,声若洪钟:
“报——!”
“禀傅帅,陈大人!十万,由赵破虏及北蛮火狼主赤罗·火率领,已于昨夜脱离主营,正向云中城急行军!”
消息如一块巨石砸入水中,城楼上的空气瞬间紧绷。
墨小小停下了调试新弩炮的动作,憨直的脸上写满忧虑。
朱珠珠也停止擦拭拳套,一双杏眼望向北方,锋芒毕露。
唯有傅沉舟,听到这个消息,唇角反而勾起,弧度冰冷。
“果然来了。”
他只吐出四个字,目光投向北方那片连绵的敌营。
“围点打援。”
“好一个阳谋。”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陈十三,眼神里带着几分考校。
陈十三点了点头,神情不见波澜。
“他们想用云中城作饵,把我们从荒城这个硬壳里钓出去。”
“赵渊算得很准,只要我们出城,在旷野之上,我军步卒绝非他四十万铁骑的对手。”
傅沉舟眸光一厉,杀机乍现,却又在瞬息间被身为统帅的绝对理智压下。
他没有片刻迟疑,决然下令。
“传我将令!”
“荒城,按兵不动!”
“无论云中城战况如何,任何人不得出城救援!”
“违令者,斩!”
军令如山。
但命令下达,傅沉舟紧绷的下颌线条,却终是泄露了一分隐忧。
他负手立于城垛前,望着云中城的方向,声音压得很低。
“章邯……但愿他能多撑些时日。”
陈十三闻言,心里也是一叹。
【希望他那算盘这次能打得精一点,别为了点蝇头小利,把本钱都亏进去了。
他压下心绪,对傅沉舟一拱手,沉声道:“傅帅,还需再上一道锁。”
“请立刻派最信得过的斥候,走最隐秘的路线,再赴云中城。”
“务必亲口告诫章邯将军,‘黄蜂战术’暂时取消!”
“让他只需坚守,无论城外如何辱骂,如何挑衅,都绝不可出战!拖住敌军,便是头功!”
傅沉舟深深看了陈十三一眼,微微颔首。
陈十三此举,等同于给章邯那本精于计算的“账本”,强行划下了一条不可逾越的底线。
“好!”
他立刻唤来一名心腹亲卫,将陈十三的嘱咐,一字不漏地复述。
那亲卫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城楼之下。
云中城。
十万大军如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洇开,将整座城池团团围住。
无数黑底红纹的旗帜在风中狂舞,肃杀之气直冲云霄,天光都为之黯淡。
然而,城楼之上的气氛,却诡异地轻松。
云中城守将章邯,正悠闲地倚着城垛。
他身上那套擦得锃亮的精致铠甲,与其说是战甲,不如说更像一件出席盛宴的礼服。
他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挂着商人般和煦的微笑,仿佛城下那十万敌军,不是索命的恶鬼,而是一笔即将送上门的泼天富贵。
“将军,敌军势大……”一名副将忧心忡忡。
“急什么?”
章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眼神里透着一丝对这种纯粹武夫式担忧的不屑。
“赵破虏,有勇无谋。,嗜血疯子。一群连成本核算都不懂的野人,何足为虑?”
“传令下去,全军据城死守,看他们唱戏。”
他身后,最受倚重的心腹副将刘铭,脸上挂着同样恭敬的微笑。
他垂首应是,唇角的恭顺弧度完美无瑕,眼底深处却沉淀着与这恭顺截然相反的寒意。
“将军英明。”
城下,赵破虏正在完美地扮演着他的角色。
他纵马驰骋,长枪遥指城楼,用尽毕生所学的粗鄙之语,问候着章邯的列祖列宗。
“章邯!你个只会打算盘的缩头乌龟!有种出来跟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听说你以前是商户出身?怎么,是不是还在算你娘一晚上能接几个客啊?哈哈哈!”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城楼上的章邯却丝毫不恼,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了。
他甚至饶有兴致地对身边的副将们现场教学:
“看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