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
联军退兵的号角声,在荒野上空久久回荡,透着一股仓惶。
城墙之上,劫后余生的狂欢只爆发了短短一瞬,便被死寂吞没。
胜利的喜悦,被眼前满目疮痍的现实冲刷得一干二净。
城墙,处处都是豁口。
曾经坚固的墙体,被鲜血浸泡成了暗红色,粘稠的血液顺着墙缝,仍在缓缓向下滴落。
士兵们沉默着,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袍泽尸体,从尸山血海中抬出,整齐地摆放在城墙内侧的空地上。
尸体太多了。
多到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陈十三与傅沉舟并肩站在城楼之上,俯瞰着这片修罗屠场,神情凝重。
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焦臭,刺鼻到令人作呕。
一名负责清点伤亡的军官,脚步踉跄地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身上,全是早已干涸的血迹,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傅帅……陈大人……”
军官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恸。
他递上一卷写满了名字的竹简,手抖得厉害。
“此战,我荒城守军,战死四万三千七百二十一人。”
“重伤一万两千余。”
“轻伤者……不计其数。”
“地载玄阵,折损超过七成。”
“墨统领的追魂夺魄弩,所有弩箭,全部告罄。”
每一个数字,都重重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伤亡过半。
这支北境雄师,几乎被打残了。
这哪里是胜利?
分明是一场用人命堆出来的惨胜。
所有人都清楚,如果联军再发动一次同样强度的攻击,荒城,将再无任何防守之力。
绝望,化作无形的阴云,再次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把牺牲的兄弟们,好生收敛。”
傅沉舟的声音沙哑,他摆了摆手,示意那名军官退下。
他转过头,看向陈十三,那双虎目之中,布满了血丝和一种深沉的疲惫。
“下一次,我们拿什么守?”
陈十三没有回答。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城下,那两支援军正在打扫战场的身影。
城主府。
议事厅内,气氛有些诡异。
傅沉舟坐在主位,亲自为两位特殊的客人,斟满了酒。
“骨蚩长老,慕容少庄主。”
他举起酒杯,脸上带着最诚挚的感激。
“此番大恩,傅某没齿难忘!待击退北蛮,我定向陛下为二位请功!”
巫神教刑罚长老骨蚩,大马金刀地坐着,对于傅沉舟的敬酒,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皮都懒得抬。
在他看来,这群中原人孱弱又虚伪。
若不是为了圣子大人,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他那桀骜不驯的态度,让傅沉舟身后的几名亲卫,脸上都浮现出怒意。
场面,一度尴尬。
“咳。”
陈十三干咳一声,打破了僵局。
骨蚩听到这声咳嗽,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瞬间变了。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陈十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巫神教的大礼,声音狂热。
“圣子大人!您没事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傅沉舟和他的亲卫们,全都看傻了。
那个连北境军神的面子都不给的蛮横长老,在这个年轻人面前,竟俯首帖耳,谦卑到了极点?
圣子?
傅沉舟心中,对陈十三的认知,再次被彻底颠覆。
另一侧。
天剑山庄少庄主慕容白,从始至终,都未曾看傅沉舟一眼。
他只是找了一个靠窗的角落,用一块雪白的丝绸,一遍又一遍,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他那柄寒气逼人的长剑。
那柄剑,仿佛才是他唯一的朋友。
直到陈十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慕容白的动作,才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上下打量了陈十三一番,确认他安然无恙后,才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低下头,继续擦他的剑。
虽然没有任何言语。
但那份独属于他自己的关心,已经表达得淋漓尽致。
陈十三看着这性格迥异的两人,心中一阵无语。
一个狂热粉,一个自闭症。
这队伍,真不好带啊。
傅沉舟毕竟是久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