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无边的冰冷和黑暗。
意识如同沉入最深的海底,破碎而模糊。陆缈感觉自己像是一粒尘埃,在虚无中飘荡。耳边是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嗡鸣,仿佛来自极远之处,又仿佛源自他的颅骨内部。
疼痛从后脑勺蔓延开来,提醒着他还活着。
他艰难地试图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钧。每一次尝试,都牵扯着神经,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他终于挣扎着掀开了一条眼缝。
模糊的视野缓缓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绝对的幽暗。只有极其微弱的、不知从何而来的磷光,勉强勾勒出周围环境的轮廓。他似乎身处一个极其巨大的、空旷的地下空间,上下左右都望不到边际。海水依旧包裹着他,但这里的海水似乎更加粘稠、沉重,带着一种古老死寂的气息。
个人护盾发生器还在微弱地工作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滋滋声,隔绝了大部分水压和寒冷,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孤寂感却无法驱散。
他动了动手指,身体像是生锈的零件,传来阵阵酸痛。他发现自己正半躺在一块巨大而平整的、仿佛某种生物骨骼化石的凸起平台上。
“玄女教官?”他尝试呼喊,声音通过水下通讯符文传出,却只带来空洞的回响,没有任何回应。
恐惧再次攫住了他。他被困在了这里,困在这个未知的海沟最深处,孤身一人。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界楔碎片再次微微震动起来,但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的嗡鸣,而是变成了一种低沉、平稳的、仿佛心跳般的脉动。一股温和的暖流从碎片中流出,缓缓驱散了他身体的部分寒冷和僵硬,甚至连头脑都清醒了不少。
这石头……在保护他?
还没等他想明白,另一种“声音”悄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意识的、模糊而宏大的低语。它由无数杂乱无章的碎片构成——亿万年的沉寂、水流拂过岩层的触感、遥远记忆中阳光穿透海面的温暖、被惊扰的愤怒、以及一种深沉的、无法言喻的……悲伤。
这低语源自下方,源自这片海沟的更深处。
是那个“镇渊之灵”!
它似乎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无意识地散发着它那漫长岁月积累下来的庞杂意念。陆缈的“锚点特性”和怀中的界楔碎片,仿佛成了一个小小的接收天线,被动地接收着这些信息洪流。
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无数陌生的、庞大的信息碎片强行涌入,让他痛苦地抱住了头。但渐渐地,在那碎片的暖流帮助下,他勉强能从那些混乱的低语中捕捉到一些相对清晰的“词语”或“意象”。
“……撕裂……痛……”
“……窃贼……掠夺……”
“……苏醒……不适……”
“……同类……气息……呼唤……”
这些断断续续的意念,让陆缈大致明白了情况。这个古老的存在确实被剧烈的碰撞和入侵者的钻探深深惊扰了,它感受到了痛苦和愤怒。同时,它也感知到了陆缈身上界楔碎片那同源的气息,将其误认为是一种微弱的“同类”呼唤。
正是这种误认,或许才是之前漩涡没有将他彻底撕碎,反而将他带到这片相对平静区域的原因。
陆缈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在脑海中集中一个念头:“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来帮你的……对抗那些‘窃贼’……”
他不知道对方能否理解,只能尽力传递善意的信号。
那庞大的低语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处理这微弱而陌生的意念。随后,一股带着疑惑和审视意味的、更加清晰的意念流扫过陆缈。
“……弱小……奇怪……碎片……熟悉又陌生……”
它似乎对陆缈的存在感到好奇,但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敌意。
陆缈稍微松了口气。至少暂时看来,这个大家伙不是敌人。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看看有没有办法联系上玄女或者离开这里。手掌下意识地向旁边支撑,却摸到了一个冰冷、坚硬、带着尖锐棱角的物体。
他扭头看去,心脏猛地一跳!
是那台和他一起沉下来的机甲残骸!
这台机甲显然在之前的漩涡和撞击中受损严重,主体结构扭曲,一条机械臂断裂,表面的装甲布满凹痕和裂痕。它静静地躺在一旁,像是一头死去的钢铁巨兽。它的涂装是一种暗沉的铁灰色,胸口有一个狰狞的、如同滴着黑色油污的齿轮标志——这绝非维和署或任何已知友好文明的标识。
这就是入侵者的机甲!
陆缈的心提了起来,下意识地后退,警惕地盯着这台残骸。它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