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乐文之前从未离开过家乡，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离家20公里外的县城。
这次到济南，是接到弟弟的电话——弟弟在济南的省商校读书，马上就要开始实习了，学校安排了一家位于盖家沟的物流企业，弟弟报到第一天发现这家公司正在招聘搬运工，工资待遇比他在老家刨地不知高了几倍，二话不说就打电话通知他来了。
邻居大婶子叫他回家接电话的时候，张乐文正在街上卖变蛋。
从他老爷爷那辈开始，张家就有这门手艺，只要温度合适，张家人都在家里做，做成之后到集市上卖钱贴补家用。
不过农村地方，一枚鸡蛋也就是有个几分钱的利润，忙忙慌慌一次做上一百来个也就是挣个几块钱。
说起张家兄弟，都是命苦的人。
张乐文七岁那年，父母意外去世。当时弟弟张尊庭刚刚六岁，还没上小学，工厂里面给夫妻俩发了4万块钱的补偿价，还没到手就被舅舅要走一半，剩下一半的一半俩人的爷爷给了他们腿脚有点残疾的姥姥。
都是街坊邻居，知道二人舅舅不理事。女儿死了之后，老太太孤零零一个人，没什么进项，生活困难。
自己虽然也没什么本事，可多少有这个变蛋的生意，每个月也能挣个几十块钱。虽然不多，可三口家吃顿饱饭倒也不难。
两兄弟由爷爷抚养长大，张尊庭考上大专那年，老爷子高兴，准备到集上割点肉庆祝，谁料路上不小心摔伤了腿，有钱的话，治疗起来倒也没什么困难，可难就难在钱字上，老爷子自觉成了拖累，大晚上的想不开自己投了井。
等两兄弟发现爷爷不见的时候，老爷子身子早就硬了。
两兄弟哭了一夜，自那之后把钱看得极重。
张乐文高考的时候，离本科线只差了几分，原本是计划着复读，到时候读个本科。
张尊庭成绩不好，考上专科就自觉踩了狗屎运。
老爷子一死，张乐文也断了复读的念想，安排弟弟入学，自己在家种种地，偶尔帮村里盖房子的人家做做小工，平时空闲了就做变蛋去卖，一门心思攒钱给弟弟读书。
张尊庭也知道哥哥辛苦，入学之后就主动找导员自曝其短，导员见他可怜，帮他在校图书馆找了份兼职，又申请给他减免了一部分学杂费用。
两年期间，倒也把书读下来了。
学的物流专业，张尊庭在学校里就考了驾照和叉车证。
等到实习的时候，成了几家物流企业争抢的香饽饽。
张尊庭在导员的建议下选了这家有国企背景的物流企业，刚入职就发现了装卸工的工作，二话不说就把哥哥招了过来。
两兄弟在火车站见面，各自陈述近期的生活不表，等到了单位，张尊庭兴冲冲的拉着张乐文去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上司姓王，叫王书涵，听起来跟个女人名字一样。
不过王书涵看着跟这么个名字一点也不相配，180的个子一身的腱子肉。张尊庭之前见过王书涵搬运东西，200多斤的大纸箱子王书涵单手直接扔到两米多高的车上。
见到张乐文瘦巴巴的样子，王书涵忍不住皱眉。
“小庭子，咱们这可不招童工。”王书涵的话引得边上几个装卸工哄堂大笑。
张尊庭却不在意，走到王书涵身边，偷偷塞给他两包白将军。
王书涵看了看，按照其他人的规格，最少得是软中华。
不过想到张尊庭是自己母校的老师介绍过来的，也算是自己的学弟，加上省商校又是自己单位的附属院校，小学弟在学校的时候还拿过国家励志奖学金，老师对他多有夸赞。
也没太在意，随手扔给边上的下属。
“小庭子请抽烟，给大家伙分分。”
转身对张乐文说道：“你弟弟会开叉车，跟你可不一个工种。”
王书涵指着边上一堆包裹说道：“去，把那堆包裹堆到物流托盘上，等下你弟好装车。”
张乐文走到包裹面前，随手搬起一个试了试，倒也不是很重，不过包裹大小不一，码放起来肯定得花点心思。
边上的几个装卸工抽烟等着看戏。
刚开始来的时候，他们都经过这一步，包裹重量虽然不大，是个成年人都能搬得动，但是码放却得考量干活人的脑力，摆放的不好，容易散架不说，各种不规则的包裹间的空隙还占体积。
同样一辆车，摆盘的人会码货的能装20吨，不会摆的能装十五六吨就不错了。
这也算是每个人都得经历一次的考试。
张尊庭本想上前给哥哥帮忙，他在学校里面学的就有这一项，王书涵却叫住了他：“小庭子，让你哥自己干，拿你哥的身份证，去外面打印店打两张给我，到时候财务办工资卡得要一张，人事登记也得要一张。”
王书涵深吸一口手中香烟：“入职考试，人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