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什么?是什么?!’安努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说不明白,同样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琉璃器不值钱了。他之前父亲带着他到长安的时候,琉璃器比金银器还要更贵。
陈掌柜也有些无奈,他孩子出去玩,确实是撞了胡商的货,他也愿意赔,但是现在长安的琉璃器已经不象是十几二十年前那么昂贵了,所以胡商提出的价格,他根本无法接受。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在店铺之外有人喊道,‘让开些,让开!译佐来了!让开道!’
‘suguda?’张子卿看了看安努什的相貌,便是试探的问道。
他对于安努什似乎有点印象。
‘ig,ig!’安努什听到了张子卿的话,几乎激动的眼泪都快崩出来,顿时就叽里咕噜的手舞足蹈起来,一边比划着名他被撞碎的琉璃器,一边向张子卿叙述事情的经过。
漆器陈掌柜有两次想要插话,但是被张子卿制止了,等到那胡商安努什说完了,张子卿才转头问漆器陈掌柜,‘是你小孩撞坏了他的货吧?他说你不赔钱?’
漆器陈掌柜也叫冤枉,‘我没说不赔,他要用这琉璃器换我二十个漆盒!这哪里成啊,别说现在这些琉璃器碰裂碎了,就算是好的也换不了这个价啊!译佐你是知道的,我这漆器夹纻胎薄如蝉翼,单是描金就要耗费画工三月’
陈掌柜一边说着,一边按动了漆器上的小开关,漆奁最里层突然弹开,精巧的铜扣机关引得周边看热闹的胡商们的注意力,而在夹纻上用贝壳做出的细腻纹路,宛如流动的云彩,顿时就吸引了许多胡商的目光,开始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的议论。
张子卿微微点头,他也知道陈掌柜没说假话,若是一般的漆器,倒也罢了,但是这种夹纻工艺,确实是耗时耗力,并不是简单的在物品上涂上漆就算了事。
可是光凭口头上说,并不能解决问题。
张子卿向跟来的巡检招手,让他去市坊另外一头琉璃铺子去取一套琉璃餐具来。
早几年,琉璃都是进口货,跟胡椒什么的一样,价比黄金,可是后来大汉自己也可以生产琉璃器了,于是这价格便是哢嚓一声掉了下来,而这粟特商人显然还不知道这价格的波动变化,也就成为了双方争执的关键矛盾。
不多时,巡检带着一名琉璃器的伙计到了现场,展示了从琉璃器铺子里面带来的一套餐具。
粟特商人安努什瞪圆了眼,然后看了看自己身边的那些被磕破的琉璃器,发现自己的琉璃器虽然颜色更加的丰富多变,但是这新拿来的琉璃器却更为剔透一些
是色彩多的贵,还是透明多的贵,其实在域外之中也没有定论,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色彩多的并且晶莹剔透的,那就是贵上加贵!
其实到了现在,安努什也有些明白过来了,他回想起之前在西市还没有开门的时候,身边的安息商人只是夸赞他的酒和银壶,却根本不提什么琉璃
只不过是这些琉璃是他花了大价钱在外域收购的,现如今不仅没赚到钱,还被碰裂碰碎了。
安努什抱着那些破损的琉璃器,欲哭无泪。
陈掌柜的见事情也谈得差不多明白了,便是抓过自家熊孩子劈里啪啦打了几下屁股,然后指着孩子的鼻子骂了几句,让其滚回内院去。
张子卿微微摇头,让巡检将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赶走。
这粟特商人真是皮糙肉厚,也不怕被割了手
张子卿蹲在地上,小心的捏了一片碎裂的琉璃碎片,忽然心中一动,拿着那琉璃碎片走到了陈掌柜的漆盒前面,将其摆放在那漆盒镶崁的贝壳边上,‘你们两个来看’
那陈掌柜率先走了过来。他打孩子也不是真的就下狠手去打,只不过打给张子卿和胡商看的,毕竟是他孩子闯了祸,但是也借此来表示他惩罚过了孩子,也就旁人说不到什么了。
陈掌柜看着那摆放在镶崁贝壳边上的琉璃碎片,忽然象是明白了一点什么。
粟特商人安努什也凑了过来,脸上依旧带着伤心头疼的神色。
‘你们看’张子卿将那琉璃片盖在了贝壳上。
‘唉?!’陈掌柜顿时哆嗦了一下。
粟特商人也是眼睛发亮,原本脸上悲伤的神色一扫而空。
‘这个好象可以做’
‘要花,要刻这个花’
陈掌柜和粟特商人忽然之间象是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凑在一起热切的议论起来,即便是双方的语言沟通不是那么顺畅,但是对于商品改进的热情,似乎充当了他们沟通的润滑剂,只言片语加之比手势,也聊得是热火朝天。
暮色降临时,双方终于达成协议。
损坏的琉璃器皿按照市场价折给陈掌柜作为投入新技术的合作资金,而漆器陈掌柜新研制出来的新产品,将有粟特商人安努什在西域独家销售三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