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那个卖箩筐的摊贩,就是某个监视他的人装扮的,因为那个摊贩心思都不在贩卖上,而是时不时的盯着他,尤其是他在酒肆二楼露出脸来的时候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无形的丝线牵引之下。
单凭他自己是无法逃离的
必须要有外援。
那日贩柴人的身影——乐进,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希望与绝望交织,生和死缠绵。
夏侯敦希望有人来救他,但是又害怕有人来救他。
他必须见到乐进,但绝不能在明处,更不能让监视者察觉。
机会,需要创造。
他注意到,酒肆的旗幡每日都会更换,或新或旧,或挂起或收起,本是寻常。
但细微之处的变化,能否传递信息?
夏侯敦的目光落在酒肆门口那面最大的酒旗上。
旗杆顶端,除了主旗,有时会额外悬挂一面小旗作为装饰或标识。
旗帜
夏侯敦忽然有了一点想法。
只不过,这个想法也并不保险。
夏侯敦不确定乐进就能领悟他的意思,但是他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摸过桌案下的木板,但是没有任何的新增记号。
甚至他偷偷掀开屁股下的席子来查看,也同样没有什么纸张信件
想想也是自然。
虽然说夏侯敦他经常来这里喝酒,但是酒肆也不是专门做他一个人的生意的,而人来人往之下,如果说乐进留在桌案或是席子下面有什么东西,怕不是
所以只能是当面传递消息了。
然后,这一天,夏侯敦等到了乐进的再次出现。
当夏侯敦再次踱步至窗前,他看似慵懒地倚着窗框,目光却瞬间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乐进依旧是贩柴人的装扮,背着一大捆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柴薪,在街角处徘徊,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酒肆。
夏侯敦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强迫自己恢复平静。
他不能表现出有丝毫异样。
他端起案几上早已凉透的酒杯,凑到唇边,动作缓慢。
就在仰头饮酒的瞬间,他的左手垂在身侧,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挡住那个卖箩筐小贩的视线,然后极其隐蔽地对着楼下乐进的方向,快速而清淅地比划了三下
指向他自己,指向了脚下,以及指向了在酒肆门口悬挂酒幌之下的那个小旗帜。
酒杯放下时,他依旧是那个神色漠然、借酒消愁的囚徒。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乐进身上多停留一瞬,仿佛只是随意扫过街景。
他不能确定乐进是否看清,也不清楚乐进是否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只是将自己的目光,停留在酒幌下面的小旗子上。
那面旗帜,就是他将会给予乐进的一个‘提示’。
一面略有些褪色的,白边玄色三角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酒肆偶尔会更换一些旗帜的,除了这一面旗帜之外,还有红色,以及蓝色的旗帜,大多数都是随意组合。
今天刚巧,就是这一面白边玄色旗帜。
夏侯敦似乎也看到了乐进抬起头,也看向了那一面旗帜
忽然之间,夏侯敦的眼角馀光看见了有人朝着乐进直直走了过去!
乐进背着木柴,佝偻着腰。
这样才会显得他的身形看起来比较的猥琐一些,而不显得粗壮彪悍。
他不能在这条街道上耽搁太久。
即便是他装作疲惫的模样,在半路上喘息和叫卖,但是太高的价格以及过长逗留的时间,都会导致在暗处的骠骑监视人员的注意。
他混在人群中,眼角馀光死死锁住酒肆二楼那扇窗。
当他的目光和夏侯敦交错的时候,乐进的心不由得紧紧的揪了起来。
什么意思?
当夏侯敦饮酒时袖袍下那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淅的手势映入眼帘时,乐进几乎要屏住呼吸。
自己?
夏侯?
然后是下方?
不,是地下?
还是什么?
大堂么?
第三个指向是空中
不,是旗帜?
还是
忽然之间,乐进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他!
乐进在衣袍之下的手臂肌肉猛然绷紧!
但是在下一刻,他控制住了自己,依旧略显得呆滞的盯着酒肆的酒幌,尽力使得自己的目光不偏移
‘兀那汉子!’
有人在乐进身边开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