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的县尉。
但是罪名不是‘苛捐杂税’,而是‘苛虐百姓’。
以及那个索贿最明目张胆丶被多人指证的仓曹掾史。
但罪名不是‘收受贿赂’,而是‘挪用军粮’。
哢嚓,哢嚓。
王县尉,李仓曹。
人头落地,血淋淋地挂在城门示众。
此举引得颍川官场震动,人人自危,但震动之后,是更深沉的潜流涌动
幸存的胥吏们私下里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看见没?令君抓的是出头鸟,是闹得太凶丶吃相太难看的那几个。’
‘只要咱们手脚干净点,帐做平点,别闹出人命官司,别让刁民聚众闹事,令君又能奈我何?’
‘是啊,他抓得完吗?这颍川上下几百号人,难道都杀了?大军还等着吃饭呢!离了我们这些跑腿的,谁来征粮?’
‘忍几天,熬过去!等令君回颍阴复命,这颍川的天,还不是咱们的?’
于是,在荀彧巡查期间,一切似乎都‘好转’了。
粥棚勉强维持着,征粮暂时按‘规矩’进行,没有新的枷号,没有新的抄家,但那种深入骨髓的贪婪,并未消失,只是暂时蛰伏,等待着荀彧离开的号角声吹响。
荀彧站在阳翟城头,望着这片看似平静下来的土地,眼神疲惫而沉重。
他抓了几个蠹虫,杀鸡儆猴,暂时压制了最恶劣的暴行。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无法涤荡这积重难返的污泥。
大军在前,他不能丶也没有时间彻底掀翻整个颍川的官僚体系。
他能做的,只是用雷霆手段,勉强为这片土地续上一口不至于立刻断掉的气,用稀薄的浆糊,勉强延缓那最终崩溃的到来。
之前,只需要几个校事郎,就可以掀起一片腥风血雨,震慑一大片的局域,而现在呢?
他亲自来了!
大汉二千石!
堂堂尚书令!
可
又是如何?
早些年,他可以说,再等等,要相信后人的智慧
可是现在呢?
他堂堂尚书令,颍川代表,到了颍川地面上,看到的,遇到的,又是什么?
然后他居然要配合这些蠹虫演戏!
耻辱啊
后人的智慧
哈哈!
之前不解决,一味的拖延推诿,那只会越来越烂,越来越无法收场,直至轰隆一声
荀彧望着下方那片被暮色笼罩的田野。
远处,几缕炊烟稀薄地升起,象是这片苦难土地上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
巡视啊,巡视,也就是巡视而已了
那些临时搭建的粥棚丶那些堆砌整齐的‘帐册’丶那些县吏们躬敬而虚假的汇报,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早已疲惫不堪的心防。
在巡视的途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农,在荀彧随从的默许下,颤巍巍地靠近。他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多少对‘大汉良心’的希冀,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麻木。
老农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呜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是不停地磕头,额头撞击着坚硬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很快便渗出血来。
荀彧认得这老农。
老农曾经是荀氏的佃户,也为了荀氏贡献了一生的劳力,在当年荀氏迁移的时候外放出去了。
现如今,老农的儿子因抗拒加征被打得奄奄一息,生死未卜。
一股强烈的悲泯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荀彧。
他几乎要伸出手去搀扶,几乎要脱口而出:‘老丈请起!彧定为你做主!苛待尔等之蠹虫,必将严惩不贷!’
但这话到了他的嘴边,却象被无形的巨石堵住。
他不能说。
他眼前闪过的是曹军大营里曹操紧锁的眉头,是在他案头堆积的‘催粮告急’文书,是地图上犬牙交错的战线,是襄阳城下苦苦支撑的曹仁,是军中悄然蔓延的伤寒疫情
还有,那些刚刚被他砍下头颅悬挂示众的胥吏背后,那张盘根错节丶深不见底的网。
他杀了几个出头鸟,已是极限。
他不敢为这老农伸张正义。
他害怕。
害怕一旦彻底掀开这口沸腾着怨毒与腐败的巨锅,那汹涌的民怨会瞬间冲垮颍川本已岌岌可危的秩序。
愤怒的乡民如被有心人煽动,冲击县衙,焚烧仓廪
那些胥吏,那些他明知还在暗处贪婪窥伺的蠹虫,他们会在秩序崩塌前疯狂地销毁帐册,焚毁存粮,甚至直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