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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王伍想到要道谢,老军医已经走向了下一名的伤兵。
王伍被抬上了一辆专门运送重伤员的牛车。
牛车很大,铺着厚厚的干草。
上面已经躺了四五个伤兵。
车辕旁挂着几个竹筒水壶和一个装着干粮的布袋。
赶车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汉,穿着朴素的葛布衣裳,脸上刻着风霜,眼神却很温和。
‘娃娃们,躺稳咯!咱这老牛稳当,就是慢点,莫急咧!’
老汉吆喝一声,鞭子在空中轻轻甩了个响,牛车便吱吱呀呀地开动了,缓缓驶离了这片刚刚经历了血与火的焦土。
路途开始了。
最初的几天,王伍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伤口的疼痛,行程的颠簸让他疲惫不堪。
每隔一段时间,随车的一个年轻医护,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据说是长安百医馆的学徒,就会过来查看他们的伤口,更换敷料,也会给王伍他们分发用竹筒装好的,黑乎乎的汤药。
还有水和干粮。
医护兵学徒话不多,动作却轻快利落,每次换药都尽量减轻他们的痛苦。
‘小哥,你你是读书人?’
有一次换药时,王伍忍不住问。
小学徒腼典地笑了笑,‘不是咧俺是长安百医馆的学徒,跟着师傅上前线救护轮值等学成了嘿嘿,到时候就可以回医馆,当坐堂医师,或者去地方上行医也好’
‘你不是读书人,怎么当医师?’王伍有些惊讶。在他从小到大的认知里,能给人看病的都是‘先生’,是读书人,是高高在上的老爷
‘有啥不能的?’小张一边熟练地给他缠着新布条,一边说,‘大将军说了,医者仁心,不分贵贱。百医馆教的就是治病救人的本事,不论出身。俺爹是泥瓦匠,俺娘给人浆洗衣服,不也供俺去考了百医馆的学徒?只要肯学,肯干,都有奔头!你看老军医,以前也就是个乡下土郎中,现在可是咱们救治金创的好手!’
王伍听得有些愣神。
不分贵贱?
泥瓦匠的儿子也能当给人看病的先生?
他想起自家分到的那块田,想起乡学里那些和他一样穿着补丁衣服却能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念书的娃娃
似乎有一条模糊却崭新的路,在他眼前若隐若现。
牛车继续向西。
昏睡的时间少了,王伍开始有精神观察车外的景象。
道路不再象巩县附近那样坑坑洼洼,明显经过了修整。
虽然还是土路,但宽阔平坦了许多。
路两旁,不再是荒芜的田野或破败的村落。
‘老丈,这地看着真好啊。’
王伍忍不住对赶车的老汉说。
老汉回头嗬嗬一笑,满是皱纹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满足,‘是啊,他娃!官府给发了新犁,还派了农官教咱堆肥、选种、引水你瞧见那水渠没?我修的额,我去修过!硬是赶在大汛前修好的!要不然这田就被淹了!以前啊以前想都不敢想啊!你看看,这庄禾,准是个好收成!等收成了,咱也能吃上一顿饱的了!’
老汉的话语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那是属于土地主人翁,属于辛勤劳动者的自豪。
王伍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一条宽阔、笔直、用石块垒砌得整整齐齐的水渠,宛如一条银色的带子,在广袤的田野间延伸。
阳光下,渠水波光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
水渠远处,还有几个工匠模样的人,带着一群民夫,似乎在检查和加固某个闸口。
这幅景象,深深烙印在王伍的脑海里。
他想起小时候,想起爹娘当年为了多获得一点浇地的水,不得不给卫家管事下跪磕头的屈辱
什么时候改变了?
王伍有些愣神。
但是他也不清楚,这种改变会持续多久,亦或是哪一天又给变了回去。
但是至少,在现在,他看见了平整的路,整齐的水渠,还有农户们脸上的笑容。
牛车继续前行,
道路更加宽阔平坦,车马也多了起来。
常常会遇到一队队庞大的骠骑军辎重车队迎面而来。
拉车的牛马膘肥体壮,车轮都用铁皮包了边,在夯实的路面上碾出深深的辙痕。
车上满载着成袋的粮食、捆扎整齐的箭矢、用油布复盖得严严实实的木箱木桶,还有成捆的枪矛刀盾
押运的士兵盔甲鲜明,精神饱满,步伐整齐。
每当这些兵卒与王伍他们的伤兵牛车队列相遇时,那些士兵都会主动靠边让行,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