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云客来,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善柔与她也颇相熟,在善柔看来,颜姑娘虽有些娇蛮,却很机灵,钱进士木讷,俩人很登对,再没有比他们合适的人了。
“听闻苏老板十分爱慕善老板,依钱某看,此乃金玉良缘,珠联璧合,二位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善柔干笑两声,她早知道苏氏牙行一行给她带来的麻烦远不止惹怒了那些疯狂的女人,这不就被人在口舌上掣肘住了!
她忽然发现钱进士口齿竟如此伶俐,一句话居然反驳得她哑口无言。
“坊间传闻,当不得真!”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钱兄文采斐然,世上能超越者寥寥,不知为何宁愿偏安一隅,如此清贫度日?”善柔好奇地问。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钱进士为人固执又倔强,不擅迂回,才遭同僚排挤不得已避世而居,她见他可怜,才让伙计对他多加照拂。可是他刚才那句话一招制敌,锋芒毕露,彻底颠覆了她对他的认知,他绝不可能只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穷酸书生。这样的人在官场就当如鱼得水才是,为何流落到这混乱不堪的地界?
“善老板过誉了!钱某不才,难当大任,这才落得如此境地。”钱进士苦笑着拱手致谢,“感谢善老板一年来的照应,钱某铭记在心。”
“钱兄过谦了,抛却泼天富贵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她试探着说了一句。
钱进士闻言一愣,继而微微一笑:“善老板心思敏锐,心胸亦不输男儿,又是为了什么来此呢?”
得,又把球踢了回来。
善柔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爽朗大笑。
刚走到她身侧的言彧微微眯了眼,他似又看到了那人开怀时。他定定望着她的笑颜,如朝阳初霁,扫平了周围的一切黑暗。
“钱兄明鉴,小妹此次过来确实是有事相商。”善柔顾左右而言它。
钱进士看向她,只听她道:“原本是想与钱兄商议扩张酒楼的事,只是这会儿,小妹倒是有了别的打算。”
善柔坦诚道出心中的想法:“我观钱兄心有大志,无心经营,恰小妹于经营一道有些心得,想与钱兄共同经营文轩斋,相得益彰,不知钱兄意下如何?”
钱进士愣住了,她明知道他来此别有居心还这样提议,硬是趟这波混水,她有何企图?
他正犹豫不决,忽听得言彧说道:“善老板有此意,钱兄当欣喜才是。”说完淡淡瞥了他一眼。
钱进士立刻从善如流:“言公子说得极是,如此,今后就承蒙善老板关照了。”
善柔被言彧唬了一跳,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
言彧微一沉吟:“钱兄说苏老板与善老板乃天作之合时。”
善柔难得大窘,热意上涌,不一会儿就飞红了脸,少女的娇羞之态乍现,让人几乎忘了她是个长袖善舞的酒楼老板。
她和苏行元是朋友,不想和他扯上别的关系,更不想让言彧误会。
为什么怕他误会?
善柔迷惑地望着言彧,他依旧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然模样。
这样的一个人,喜欢他的姑娘应该很多吧?
她到底在想什么?
善柔甩甩头,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甩掉,转头与钱进士商定订立契约的具体事项去了。
两人将经营模式,利润分配等事项敲定后,当她准备离开,却被钱进士叫住了。
“令弟让我帮他买本书,我托了上京的朋友,昨日书刚到,还没来得及送去,善老板一并带回去吧。”他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她。
善柔一愣,哲儿什么时候改在这里买书了?
哲儿的书大部分都在语墨斋买,因为那里的书类目齐全,即使缺什么,进货也快。虽然那家书铺也经营文房四宝,但是价格昂贵,品质也不如这里好,因此哲儿的笔墨纸砚大多购自这里。
她接过纸包打开,里面是一本蓝色封皮的书,《远道见闻录》几个字映入眼帘。
“月前令弟随大娘前来,说先生让读这本书,镇上的书铺没有,便托我去上京进货时帮他带一本回来。只是我这里的状况你也是知道的,一年也不用进一次货,便托了朋友,”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这书确实难寻,就连上京也只有谭乐馆有,还是孤本,难怪他买不到。”
善柔感到奇怪,即使托人买书也应托镇上的书铺,毕竟他们需要经常进货,书到手会更快些,怎会托他?
她正诧异着,忽听得言彧问:“可是皇家的那个谭乐馆?”
钱进士点头称是。
善柔瞥了言彧一眼,他还没走?
言彧淡定地瞟了那书一眼继续道:“谭书馆虽经史子集齐全,但像这类杂书却并不是都有资格收入,想必编纂之人了得。”
善柔看了眼应该标注作者的位置,青岳散人!
没听过。
心知他说得对,却又不愿承认,便淡淡地说了句:“没想到言兄一个画师,见识也相当了得。”
见言彧不再言语,她这才问钱进士:“不知这书钱可付了?”
“大娘给的银子刚刚好,”钱进士道。
刚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