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门上虚虚一拂,门便打开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言卿一个人走进了这条漆黑的长廊,灯次第亮起,他看到这里是个大殿。
八根柱子擎起天壁,旁边的圆形的墙壁上有八扇门。
每一扇门都通往未知地方。
在灯彻底亮起的时候,魔神脸色扭曲,眼眸沉沉,随后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便消失在言卿肩膀上。
言卿终于摆脱这个恶瘤,把视线认认真真落到了南斗神宫。
随后他走向了正前方的门,同时一只手轻轻扯动着腕上的红线。他之前把一小截红线缠到了白潇潇的发上,这样白潇潇那边传来的一切变动他都能感知。
兰溪泽敢与魔神为谋,就该做好被反噬的准备——兰溪泽现在还在为魔神寻找容器、寻找白潇潇,却不知道魔神已经把他置于死地。
南斗帝君唯一传承是谢识衣,哪怕是言卿到来,也见不到神迹。不过言卿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这些,他举着烛火认认真真观察者神宫内的构造,手指碰上冰冷的墙壁。
抬起头来。
他透过古老潮湿的锈迹,看到了万年都不曾磨灭的字迹。
这扇只有谢识衣和魔神能打开的门内,记载了所有关于霄玉殿的历史。
在这里,言卿看到了一个邪术。
用神明做祭引,可以……逆天改命。
言卿垂下眸,手指轻轻拂过了逆天改命四个字。
“逆天改命?谢识衣,我为什么会重生呢?”
言卿走出禁地,看着青石门重新合上,寻着红线去找白潇潇,白潇潇现在在一处废弃宫殿的隧道里,尽头是兰溪泽在等他。
“言卿,你真的不想跟我说说你前世的事?”
祂自从在言卿心里埋下种子后,就绞尽脑汁想勾起言卿对前世的怀念。
不断给言卿洗脑,告诉他除了谢识衣以外,这个世上他谁都不认识不熟不留恋,可以走得干干净净无牵无挂。
言卿懒得搭理祂。
魔神碧色的眼珠子一转,见他那么油盐不进,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哨子来。
“你是因为回不去故乡,所以刻意让自己忘记吗。”
言卿说:“不是。闭嘴。”
魔神说:“我就是很好奇啊。怎么会有人突然到异世,一点都不怀念家人呢?哪怕没有家人,你也有朋友啊。但你从来没想过他们——言卿,难道你是心甘情愿过来的吗??”
心甘情愿个鬼。他刚到谢府的时候,举目无亲,迁怒谢识衣,恨不得弄死他。
言卿说:“你就当我心甘情愿过来的吧。”
魔神一噎,恨恨地看着他。
魔神把哨子放到嘴边,咬牙切齿:“好啊,我帮你好好回忆一下是怎么个心甘情愿法。”
魔神吹着哨子,那声音像是一阵风,把言卿最年幼最深的记忆给一点一点吹起来。
其实没什么好回忆的。
他现代的人生被五岁的那一场车祸割裂。五岁之前他家庭幸福,父母恩爱;五岁之后,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舅舅舅妈忙于生意,为了让他不孤单,给言卿抱了很多班,钢琴、绘画、散打、游泳,这些几乎占据了他所有课余时间。
言卿一直是一个外热内冷的人。
他的爸妈是很优秀的科研人员,所以舅舅也认为他会考研读博,毕业进研究所或者进高校。但言卿到底想做什么呢。在他上大学前自己也不知道,爸妈留下的遗产太多了,他就算当个纨绔子弟一辈子也花不完。
若真的要说言卿对于上辈子比较清晰的记忆,大概就是他爸妈的葬礼吧。那一天来了好多的人。他大病初愈,脸色苍白。
舅妈在旁边紧紧牵着他的手,忍着哽咽。
鸢尾花在风中细细的摇晃,雨丝如幕把冬青草打湿。
一切那么不真实,跟做梦一样。
言卿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张了张嘴,又说不出一句话。
一滴雨落到他脸上,言卿心惊般回头。视线却闪电般直穿过黑压压一群哀悼的人,而在葬礼的末端,他看到了一个很高的人。
应该是爸妈的故友,苍白修长紧握着一柄黑伞,如同墓园挺拔的松树。
只是他太高了,幼小的言卿看不到他的长相。
那个人站在末尾,也是在最早离开的。
在离开墓园下山的路上。
舅舅眼睛通红把他抱在怀里说:“卿卿,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想要什么都跟舅舅说。”
舅妈心疼地为他抹去脸上的雨水,说:“卿卿,舅妈给你准备了新的卧室,把你之前房间里的玩具和书都搬过来了。你旧屋钥匙在我这里,什么时候想回去看,舅妈都陪你。”
雨水滴在身上刺骨的冷,他伸出手臂,眼眶泛红搂住舅妈的脖子,声音很小跟幼兽一样轻轻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