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内,人的外貌会有多大的变化?
某种程度上,这同此人对自身外貌的了解有关——越熟悉,微小的变化便会越明显,哪怕只是嘴角的扯动也会被发现。
铜镜能够蚕食人的年华,注视着青丝凋零成华发,但模糊的镜面又能够带来慰藉。
当然,修士们早就摆脱了清晰度有限的铜镜——捏个法诀便能唤出面水镜,将人照得纤毫毕现。
魏西对自己的容貌不甚在意,每日洗把脸便出门,梳发时才会用到镜子。
哪怕如此,魏西此刻无比确定画像里的自己变形了。
和方才细微的变动不同,这画像在魏西一错不错的注视下面容大变、身姿拔高,神情由原先的生动变得呆板。
看着就像是这幅画像正在把魏西转化为另一个人。
魏西哪里还顾得上外头叫骂的两头妖兽,直觉告诉她卷轴里的画像是个更大的麻烦。
摆在魏西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是不管此事,只待两头妖兽吵完,她便滚出卷轴;二是趁着还能看出画像上的人是自己,把这幅画毁了。
两条路各有各的坑。前者主动权不在魏西手上,要是东夷妖首和掠溪吵上三年,她还是自己抹脖子更痛快些;后者主要是结果不可控,加之总要顾及连钩漌的性命,行动要慎之又慎。
谁知道皮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有一点魏西可以确定:对连钩漌来说,卷轴和皮囊根本没有可比性。皮囊毁了大不了多买几张,卷轴要是被毁了,他大概也就和世界说再见了。
情感上来讲,魏西认连钩漌这个朋友;功利的讲,秦枫修炼暂时还需要他。
思考片刻,尽管画像上的人变形更加严重,魏西选择硬着头皮静观其变。
“至少”攥着匕首的魏西心想,“至少看出要把我变成什么人”
魏西有些苦闷——她倒霉也就算了,怎么身边的人一个赛一个奇怪,变着法儿为自己的倒霉大业添砖加瓦。
于是魏西就这样耳边是污言秽语,眼睛是堪比鬼故事的恐怖场景,视听盛宴,刺激的不得了。
魏西难得的妇人之仁,简直可以感动修仙界。
但世事多与愿相违,这卷轴居然不知道抽什么风,开始大幅度的震动起来,虚空开始坍塌,就是剥落的墙皮,裸露出后面浓郁的阴阳气。
那些阴阳气从四面八方挤过来,像是被无形的笼子挡住一样,剩下了魏西附近的空地。
接着一张张脸——男女老幼非常齐全,地域特征颇为丰富,魏西还看见了不少妖兽的头颅。说句难听的,阎王来这儿都能实现一站式购物——出现在阴阳气上。
“不对!”魏西瞳孔微缩,“不是脸出现在上面,是这些脸挤在一块这些阴阳气是脸构成的!”
魏西只恨自己目力极佳,如此有害身心健康的一幕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能构成如此浓郁的阴阳气,魏西不敢想到底有多少人和兽的脸被卷轴吞了。
毫不意外,魏西还看见了滩藓那张软塌塌的脸。
不是魏西促狭,实在是找不到更准确的形容词了:片刻不见,此妖的脸接近融化,只能依稀看出鳄鱼的吻部和人的鼻子。
要不是它冲到魏西跟前儿,她还真认不出来这一坨是个什么东西。
想起滩藓的能力,魏西替它剩下的这点阴阳气感到悲哀。
万幸的是,任由这些脸如何争先恐后,都挤不进最后的净土。
在这种情况下,魏西反而冷静下来,她眼睛盯着那张画像,微微拉开距离。整个过程她都对那些虚张声势、暂时无害的脸视而不见。
“估计画像转变完成,我就会和滩藓剩下的那点阴阳气一样,加入脸碰脸的队伍了,”魏西眉头紧锁,思绪转的飞快,“【千面】是不是和这些困在卷轴里的脸有关系?”
“还有,为什么画像上是我,而不是这身皮囊?”
魏西目光阴沉,落在画像上愈发呆板的“自己”身上,身上的拉扯感未减分毫。
“皮画的能力和阴阳气息息相关,大概是妖兽统治时期末尾或黄金时代前期的技法。”
以魏西对历史的了解,能推测出这个时间点称得上是超常发挥。
接着魏西绞尽脑汁的回忆起连钩漌的往事——哪怕她知道自己的记忆现在不可信,但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画师”
魏西下定了某种决心,从乾坤袋里摸出了笔墨,蹿到画像跟前,先甩了一串墨点子。
从小到大,魏某人最接近艺术的一次,大概是用树枝在灶台跟前儿瞎划拉。这样朴实的技法,画画的难看程度可想而知。
那画像显然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