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二人的关系中,一方越是依赖心爱,便越是能感受到这种不平衡。
焦渴难平,浊念翻涌,苦海陷沉,皆是因此而生,由此而起。阴溟在元鹿面前变得软弱、将自己交给元鹿去依靠,他被元鹿的怀抱容纳,却不知餍足,生起新的欲念。
他也想要元鹿的渴求,元鹿的依赖。
他想要…元鹿再爱他一点。
这才是阴溟无比困顿纠结的来源,但他认知不到、无法言说、也言不达意。只能这样徒劳地陷入永无止境的烧灼,甚至伤人伤己。阴溟想,为什么不能看着他,只看着他一个人?阴溟的情绪导致院落中晾晒的衣物又一次被淋湿。尽管那都是幻阵的假象,但阴溟还是冷冷地拿下来又重新洗了一遍,元鹿说过她不喜欢用幻阵解决问题。
之后是几日的冷战,元鹿反正无所谓,没心没肺在外面留宿,想要留下她的人多得很。现在元鹿在这片地区的声望已经离谱到,好多小吃酒楼开始打着她的招牌卖货,什么元鹿推荐、元鹿同款之类的……古代美食探店博主的待遇也是给她享受到了。
更有甚者,编出了一个个元鹿探店的小故事,有头有尾,有起因有经过有转折,开头是元鹿独自外出身无盘缠,转折是遇到了一个当地老婆婆/壮妇/民女,手巧地为她做了一道【自行填空),元鹿吃/喝完惊为天人,为这道菜起了-个名字/作了一首诗,传颂一方。
戏班那边,也顺势推出了元鹿相关的杂演唱赚,讲的是她侦破奇案救苦救难维护一方治安,除暴安良又飘然而去,不求功名富贵只为仁义护世…等等元鹿自己听了都热泪盈眶的故事。各种奇谭神通纷纷附会到她身上,大伙还听得津津有味,叫好连连。
…饶了她吧,该不会再待下去就要编出什么《少年鹿青天》《神探鹿仁杰》《元鹿下江南》之类的离谱故事了吧!就为了保住自己的脚趾,元鹿也决定加快跑路进程。那一日,元鹿正在歌楼中与人觥筹交错,许多当地的游侠豪儿簇拥着她,以她为中心,争相和她讲话,忽然远远地阴溟穿过人群,朝她走来。阴溟走过的地方,众人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不自觉地为他分开一条路。是因为他的美貌,也是因为他身上那种令人畏惧的阴冷。这格外高大的青年-一也是许多人听过但没见过的、小元娘子的内人,蓦然出现在这种场合中,格外突兀。
小元娘子这几日都不怎么回家,据说就是因为和内人不和,好多人也劝她正夫不贤不如早早纳侍,听说也有人给她推荐了许多小侍,还有介绍自己家的兄弟儿男的,都没能成功。众人不由得感慨小元娘子的深情,又给唱赚的剧本添上一笔人们爱看的戏剧因素。
歌楼里头表演的簪花小郎也在看阴溟,原本他们都好奇小元娘子,今日见了她纷纷心思浮动,举止卖俏,不能说不怀着别样妄想,这时候看着传闻中小元娘子的家中悍夫,既是好奇,也是比较。但不知为何,元娘子家的那位周身气息,叫人只想远远避开,不敢靠近。
阴溟不理会所有人对他的打量和猜测,他径直走到桌案中心的元鹿面前。元鹿扭头不看他,嘴巴是生气的样子。
阴溟探身,垂头,将那个荷包重新系在了元鹿腰间。“几时回来。"他低哑地说。
…终究还是阴溟服了软。
感情之事就如逆水行舟,一步败退,便是溃不成兵。下一次的起因,是阴溟看见了元鹿和那个贺如璧说话。贺如璧没能嫁成元鹿,也没再招亲,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在家里待着,白白耽误着年华。但他面上还好,见过他的人都说他看着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不像是没人要的老郎君的样子。
没人管着贺如璧,他又一时没了招亲的事情,腿长在他身上,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那一日,恰好是元鹿在阴溟的摊子上,恰好是贺如璧来这里买馄饨。阴溟认出了贺如璧,他自然知道这人长什么样子。从前不关心的,现在愈发偏执旺盛的浊欲让阴偶不仅日日看着元鹿,更是连她说过话的人、记得名字的人都一个个查过。只可怜的小阴偶们一天天忙个没完,换班来贴元鹿。面对贺如璧自然的问价买馄饨,阴溟双臂抱起,默不作声。贺如璧不知退却,唤了好几声,有些困惑。最终还是元鹿看不下去,从旁边走上来说:“小贺,你要什么,和我说吧。”
贺如璧这才像忽然发现元鹿一样,惊讶掩口,耳根烧起绯红:“元姐姐……如璧、如璧不知道你也在,麻烦了。”
元鹿爽朗:“没事,不麻烦。"亲手给他盛了一碗馄饨。贺如璧坐下来,斯斯文文地吃着,一边收敛地和元鹿聊了两句家常,真的很短,只有两句。吃完,便走了。
第二日,他又来了。元鹿又在,还是这样。后几日,元鹿不在的时候,贺如璧就不来。元鹿若来找阴溟,但又一时不在摊子上,贺如璧便也会出现在元鹿去的地方。阴溟收了东西,准备回家时,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风筝摊前,贺如壁正拿着一个风筝,眼睛水汪汪地含情,看着元鹿和她说什么。元鹿也笑意盈盈的,两人身高相称,年纪相仿,金夕初照之下,两道相近的身影分外美好。元鹿无意转脸,对上了阴溟直勾勾的目光。她吓了一跳。
元鹿以为阴溟又要像上次那样发作了。上次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