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江南又笼罩进一片朦胧。“嗯?"乔惟轻声应道。
“若天大地大都容不下一个乔扶砚。“乔馥犹豫片刻,低声道,“你就回金陵。”
“反正我已经护了一个阿情,不在乎多一个你。”乔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难免眼眶有些泛酸。半响,她抬手轻轻拍乔馥的肩:“你长大了。”“……要你说。”
乔馥的记忆却被拉到许多年前。
真的有许多年了。
她还扎着小辫,举着央侍从一早买回来的糖葫芦,在家中院里抓蝴蝶。用力往前一扑,扑进一个比蝴蝶还要漂亮的人的怀里。由于用力过猛,那人一时不察被她掀翻在地。只是落地的瞬间,乔馥还是能感觉到有一双手急急扣住了她的腰。…哦不对,小孩子没有腰。
顿时四下乱作一团,阿娘一边把她拉起来,一边给地上的人赔不是。乔馥好奇地看去。
就见那人约比她高出一个头,好看得像画,穿着与兄长们相似的衣裳,衣料子却好许多。
哪怕是摔倒在地,也比她那群野人般的兄长体面。大人们说,这是从京城来的、她的堂兄,乔惟。事后,乔馥用帕子捧着只剩下最后一个的糖葫芦,递到乔惟面前:“堂哥哥,对不起,阿馥用最爱吃的糖葫芦给你赔罪。”乔惟愣了一下。
当时的乔馥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直到长大后才后知后觉。那山楂上的糖衣都化在了帕子上,上面还沾了点乔馥的口水,实在是不大美观的样子。
乔惟却收下了,空出的手便是这样轻轻揉了揉乔馥的脑袋:“谢谢阿馥,堂哥哥很喜欢。”
乔惟没有在金陵呆很久。
短短几天,乔惟都很用心地陪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堂妹,早晚膳都黏在一起。
乔馥跟着乔惟学诗书、学射箭。
她很惊讶,这个堂哥哥怎么什么都会。
临乔惟要走时,乔馥很是不舍,抱着乔惟的腰不肯撒手:“堂哥哥,你带阿馥走嘛,阿馥也要和你回京城。”“阿馥乖。"乔惟温声哄道,“等你把四书五经读完,每日练习基本功,把身子养好了。”
“堂哥哥就回来了。”
“真的吗?"乔馥顾嘴。
“当然啦。”
等乔惟回去以后,乔馥在府上看着几个兄长,怎么看怎么觉得歪瓜裂枣。堂哥哥好看,说话好听,对阿馥也很好。
为何堂哥哥不是亲哥哥呢?
等下次见面,阿馥一定要告诉堂哥哥。
阿馥有好好听她话,有好好长大。
可乔馥再也没有等到第二年的堂哥哥。
只等到了在京中美名远扬、无人不晓,家中族老口口相传、又嫉又爱的一一乔扶砚。
与此同时,她也听说了自己名字的由来。
乔惟是她二叔乔辙与夫人云容的独子,是出生就被圣上钦定的太子伴读,才配得上一个"惟”。
于是轮到她的时候,家中总想本家再有个孩子能复现乔惟的荣宠,便在同音里挑了个合女子的字。
乔馥。
时间长了,乔馥也不记得她在怨什么。
怨自己天赋出身皆不如乔惟?
怨乔惟在政治漩涡中不知明哲保身,险些害了全家?直到乔惟的手重新搭在她的肩上,她才突然发现这只手并没有记忆中那么大。
是纤细的,指腹有薄茧,指节分明的。
是一双女子的手。
她也不过是怨那年夏季,她蹲在府门外看着一辆又一辆马车经过,没有一辆停留。
也没有一辆载着她的堂哥哥。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乔馥垂眼,目光落在自己高隆的肚子。乔惟轻声道:“你问。”
“你只需告诉我。“乔馥看向她,“当年陛下与赵王之争,你背叛陛下投靠赵王,是真的见风使舵,还是另有苦衷?”
乔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笑:“还重要吗。”“对我来说很重要。”
乔馥的手覆上隆起。
“那就选那个让你好受的答案吧。”
乔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