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软,你这样说,她一定照顾你。”
长孙嫣一愣,下意识将她搂在怀里,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那时候她还只有八岁,还是长孙家最受宠爱的小女郎。母亲告诉她,燕婶婶的女儿满月,要带她一起去吃满月酒。她是平素不喜欢这种场合的,但那是燕婶婶家,她也勉为其难愿意去。刚出生的小婴儿是尤其可怕的,他们会哭,哭的惊天动地,叫人恐惧。但燕婶婶的女儿不一样,她非常乖,歪着头朝自己笑。母亲见她一直盯着小婴儿瞧,于是笑道:“要不要抱抱你小妹妹?”长孙嫣想拒绝,但母亲已经将小妹妹放进她怀里了。她闻到股很好闻的奶香味,不敢动了。
燕婶婶招待完前面宾客,才回了内室女宾们这边,她头上的发饰又减少了些,衣裳穿的是去年穿过的,面容疲惫,眼睛却很亮。她瞧见长孙嫣抱着自己女儿,顿时笑起来,轻声问她:“喜不喜欢小妹妹呀?”
长孙嫣被小妹妹紧紧搂住,头发也被她攥进手里了,也不知道刚出生的小女郎哪来的这样大的力气,她不敢动,只能尽力挪出点地方来,点了点头:“喜欢。”
此去经年,世事难言。
事到如今,她只能又点点头,安抚她:“好孩子,你放心在这里住着就是,不要怕。”
燕家婶婶没有熬到过年,在年前撒了手。
秦王府出了殓葬费,给燕氏放了假,叫她回去参加葬礼。燕敬云在年后回来的,到王妃房里请安,说起家中情形,忍不住就落下泪来:“我阿娘这一生苦啊。”
她母亲在闺中时,原是姊妹中最要强的,得的婚事也不差,就算祖父出事被杀,她也能陪着丈夫将家业打理的井井有条。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内宅里再强的理家手段,也强不过坐吃山空,寅吃卯粮。
更别提还赶上了父亲过世,王朝更迭。
母亲为了她的婚事,甚至舍了脸面,去舅舅家做小伏低,给舅妈陪笑脸,到底无用。
“原是阿娘对不住你,没能叫你哥哥教导成才,无法顶立门户。这些年为了给他谋个差事,我将自己的嫁妆都用了七七八八,连份像样的嫁妆都不能给你凑出来。”
“你舅舅家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你就算嫁过去,也不过再过一遍娘这样的日子,日日苦熬,倘或你表兄得用,你还有些指望,但我瞧他与你哥哥也差不来多少。”
“不如就去秦王府吧,虽然是妾,也是有品级的妾,咱们家又和秦王妃家有旧交,她会照顾你的。”
燕敬云垂着头,并不乐意:“天下如许儿郎,未必没有我的归宿,大不了给人做续弦,也是正头娘子。”
母亲急道:“续弦哪里是好做的,你高家姨母当年在长孙家熬了多少年,她丈夫去世,还被赶回娘家,若不是她女儿做了王妃,哪有她如今得势的这一日?”
“你只看见你洛阳的堂姨母被武家敲锣打鼓当宝贝一样的娶进门去,没有见到她那两个继子是什么品性,日后你姨夫没了,两个继子继承了家业,你姨母又能又什么好日子过?”
“自然了,你姨母也未必没有也靠女儿翻身的那一日,世事无常,且要往长远里看。”
岂不闻当年汉武卫皇后得势时,《史记》有言: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高家姨母来给母亲探病,带了好些药材来,将她叫过去,问她:“你愿意吗?”
燕敬云侧头看着母亲,母亲已经病入膏肓,闭着眼睛,没有看她。她点了点头:"愿意。”
燕敬云扑在王妃怀里,足足哭了半响:“我根本不会背《上林赋》,是哥哥逼着我背的,母亲和哥哥说,有个才女的名声,可以得个好婚事。”可是家族倾颓之际,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燕敬云只觉前路茫茫,哭个不住:“如今娘也没了,我怎么办呢!”长孙嫣颇有同感,不由也掉了两滴眼泪,将燕氏在怀里搂了搂,安慰道:“水满则溢,月满则盈,这世间盛衰兴亡,都是常事,你我身在其中,世态炎凉都见识过,不求扶大厦于将倾,只求自保便罢了。”“咱们府里虽然不是什么温柔富贵乡,但我做主纳你进府的,吃穿用度绝不会亏你,后院姊妹们人也都好,尤其是梁氏韦氏她们,都很喜欢你。咱们一家子乐一日且是一日,旁的事情不要想,天塌下来还有秦王顶着呢,你宽心就是。她身量高,燕氏身量小,扑在她怀里,真有几分小鸟依人的样子呢。李世民坐在一旁,却有些看不顺眼,但想着燕氏刚刚丧母,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强忍着,等到燕氏总算哭没了眼泪,忙起来道:“王妃身子不好呢,需要静养,你也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可以找半夏,她管你们。”燕敬云点点头,又给王妃行了礼,叫侍女扶回去。好容易她走了,李世民连忙过来,看着妻子的胸口:“都哭湿了,朝露,给你们娘子拿件衣裳来换。”
他把头凑过去,感受了一下:“这个位置确实不错啊。”长孙嫣一巴掌把他推开:“不要脸,你乱蹭什么!”李世民不满道:“怎么她能蹭我不能蹭?”“她娘没了,正伤心呢,给她靠一靠怎么了?”李世民说我娘也没了啊,他要借口哭娘,被妻子一脚瑞出去。长孙嫣换了衣裳,也确实乏了,她不想睡觉,就去书房的美人榻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