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今日有你提醒,我心里有谱了。”齐老太太歪了下身子,正对着齐湛,说:“你方才可是听着英娘所言,长安冬天严寒刺骨,偏你阿耶要你今年入秋就启程,你路上多注意,若赶着下雪,找个客栈歇脚,耽误一两天不打紧。”
齐湛安静的模样实在不像处处要人操劳挂念,他道:“祖母,孙儿做了功课,能照顾好自己。”
齐润憋笑。
他的脚又狠狠地被踩。
齐老太太坐直,跟老太太嘀咕道:“倘有体贴的孙媳妇料理,我何苦这把年纪问东问西的。”
老太太笑她天生爱劳碌,“今年想着明年事,这不是要命吗?”卫霄这顿斋饭吃得忙碌一一
他一面留神听齐润跟云英叙旧,换句话来说,他听的是妻子的陈年往事。齐润说堆雪人,他琢磨,那该是年纪尚小的时候。毫无疑问,妻子和齐润从小认识。
上元节买花灯,看街巷小贩斗蛐蛐……该有长辈领着。齐润道因嘴欠说了不中听的玩笑,便是到兰府拜年,把压胜钱送给妻子,她都不要。
他说得光明磊落,的确纯粹是叙旧。
齐润坦率,见一面早年的玩伴不容易。
下回见又要等到几时?也许下回是猴年马月,也许没有下回,他的脑袋不允许他犹豫,不允许他当哑巴。
横竖她的夫君不在,即便她的夫君在,他也可以当着裴业的面畅谈。老太太不由追忆往昔。
兰府的女娘按着贤良淑德来养育教导的,行及笄礼方能借着佳节与外男相见接触。
观音赐子,意味着齐夫人有福报,兰府的老爷们视齐家兄弟是吉星,巴不得齐老爷隔三岔五地带着他们作客。
二老爷醉酒说玩笑,要给两家的孩子订娃娃亲。这件事老太太当然不再提。
齐润豁达敞亮,于是有话就说,不藏着掖着。云锦很想捂住齐润的嘴巴,求他别说了。
卫霄另外留神着齐湛,因有前车之鉴,他不愿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胡思乱里。
愈是话少的人,心底奇怪的弯弯绕绕愈是多。他以为齐湛多半也是这样的人。
像裴业,轻易不说话,一开口就把人惊死了的程度。用罢斋饭,方丈疏散香客。
小沙弥指路,云英回禅房去看郑氏,云锦她们也跟着。教卫霄念佛经的僧人过来喊他,齐老太太忙叫齐湛陪他念。卫霄读不通佛经,僧人拿毛笔给他标注读音,估摸敷衍半天的光景,有小沙弥来报,说做法事的时辰到了,方丈在佛殿等着。僧人一走,卫霄便坐在椅上,喝茶润嗓。
齐湛合眼念经。
因他年年在寺庙住宿吃斋,可谓是不剃发的修行人。堂内供奉的佛经,齐湛倒背如流。
方丈慈悲为怀,教他们兄弟普传的咒语,增长善根。齐润学得一知半解,做表面功夫,方丈看破不说破,点到为止,而齐湛相信万物有灵,深得寺庙僧人的欣赏。
齐老太太唯恐方丈收齐湛为徒,劝孙儿出家,百般跟方丈哭诉,说齐湛要考取功名,入朝当官。
此刻,齐湛暗念静心咒。
这咒语却失灵了,不仅扰心,还搅得他思绪潮涌,念了这一句,下一句便忘了,遂重新开始念。
齐湛常念这个静心,任弟弟怎么在他耳根吵闹,他依旧平稳。“长兄!”
齐润彻底打断齐湛,他兴致冲冲地进堂,说:“祖母她们过来了,你莫要念了,咱们下棋吧。”
齐湛睁眼,衣袖垂落蒲团。
好烦。
尤其想到他和弟弟一母同胞,他们有一致的相貌,嗜好,脾气,以及共同的记忆一一
齐湛更烦闷了。
他忍耐着,抑制下去,起身。
齐润皱了皱眉,说道:“长兄,祖母准我跟云锦下棋,你不能训我啊。1”“你们要下棋?"齐湛问。
齐润腹诽长兄老是问废话,笑道:“长兄,以棋会友,有甚不妥的吗?”齐湛抿唇,说:“问问而已。”
“对了。“齐润转目看卫霄,问,“卫将军下棋吗?”卫霄不懂围棋,但见妻子她们有意下棋,简短地说道:“下。”禅房有两桌棋案,齐润新鲜劲正足,改口说要先和卫霄下一盘棋。那一桌空着,齐湛走过去,望向云英。
“我代弟弟跟你对奕。”
云英微微怔住。
他那道目光带有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