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真诚才是必杀技
沈存真回过神时,楚辞背后的街灯已经亮起。光与影的分割线，沿着他下颌骨的轮廓游走，将平直的嘴角晕染得有些模糊。
“祖宗"吧唧着嘴，有滋有味地嗦着楚辞的手指，全然不顾二人僵持的气氛。沈存真默默垂下了眼睛。
楚辞还是那个楚辞，爱生气，很好哄,但三年前的冲动和暖味就应该彻底留在过去。
“你的公关团队我用不上，我也不会让这场风波影响我们的营业关系，“沈存真再次和他划清界限，“你以后别再做多余的事情了。”出乎她所料,楚辞这回并没有负气离开。
今天下午，张伟特地来找楚辞谈心。
他意味深长地讲了个故事：
有个名字和长相都很大众的小男孩，和邻居家聪明伶俐的小女孩是好朋友。女孩体质很弱，多走几步路都累得直喘气，男孩刚学会骑车，就自告奋勇要当她的"司机"，风雨无阻地接送她去学校，一有时间还载着她到处玩。直到他们升上初中，班上的同学一看到女孩坐在男孩的自行车后座上就起哄，女孩脸皮薄，上学和放学都不再跟男孩一块走了。男孩有点和女孩赌气，在学校就假装不认识女孩，某个中午，他回教室取遗落的饭卡，刚好撞见转校过来的小帅哥正磕磕绊绊地向女孩表白。看到女孩微红的侧脸，男孩心中莫名有些酸涩，两人的目光隔空相对，他连饭卡都忘了拿，就逃也似地冲去了食堂。
放学后，男孩推着自行车往家走，女孩突然叫住了他，说她不知道该不该拒绝小帅哥的心意。
男孩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他憋得脸红脖子粗，丢下一句“随你的便”，就一脚踩下车蹬，头也不回地骑走了。男孩失眠了一晚上，天快亮了才睡着，一觉醒来，他听到窗外传来熟悉的说笑声，原来是小帅哥和女孩肩并肩一起上学去了。“这个故事能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张伟用陪儿子读绘本的口吻循循善诱道。“光顾着吃和睡就会被别人挖墙脚。"“楚辞从小就不擅长做阅读理解。<1“再给你一次机会。“张伟一口气沉到丹田。“对来路不明的野男人要严加防范？"楚辞越动脑子就越偏题。“还有呢？“张伟给足了耐心。
“竹马比不过天降？“楚辞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谁说比不过了？比！得！过！陶飞虹是为了让我吃醋才故意和他一起走的！他们连手都没牵！长得帅又怎么了？陶飞虹是我老婆！我！老！婆！”张伟一把扯下耳机，对着麦克风怒吼道。<1
楚辞没想到他随便一个平A就能让好友破防：“到底是什么道理啊，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吗？”
“真诚才是必杀技，关键时刻要长嘴！"张伟余怒未消，声音吵得楚辞的耳膜都在震。
啥叫关键时刻啊？楚辞到最后都没有搞懂。不过，楚辞虽然不会读空气，但他对沈存真观察得很仔细。沈存真现在说的话明明是在伤他的心，可她看起来也很难过。“对不起。”楚辞闷闷地说。
“我不该冲你发火的。"他局促地往后退了半步，像应激的时候不小心冲主人吡了一下牙的小狗。
“我不是在跟你置气，我只是·.……气我自己。“楚辞用指甲描着藏在掌心的月牙。
“网上都在传你被《囚徒困境》剧组劝退的事，我就继续往下查了查。”楚辞查到，“MeToo"运动期间，前后有多名女演员指控吴恒在全封闭管理的剧组利用职务之便，对她们实施性侵和性骚扰犯罪。她们走的是民事诉讼，由于证据不足、行为定性困难等原因，多在一审被判为败诉，最后不了了之。
吴恒屹立不倒，而那些在沉默中累积的案宗数量让人心惊。楚辞回想起他见沈存真的第一面，他被怦然心动的感觉冲昏了头脑，只记得她的坚定和漂亮，却忽略了她的狼狈。1她当时背着陈旧的帆布包，额角汗湿了，牛仔裤裤腿被雨水泅成了深蓝色。国内顶尖的电影学院毕业生，来试镜一个没几句台词的丫鬟，还要被人明里暗里的一顿讥讽。
楚辞忽视的又何止这些？
那段时间，沈存真很缺工作，她一个人去没有挂牌的偏僻地址求职，忍着害怕往盲人按摩店楼下走；楚辞创作灵感缺失，赌气想把情歌的合作推掉，沈有真急得抓着他的手，求他再试一试，给她一个机会。沈存真一直都很忙，楚辞好几次在熬夜写歌的时候见到她；两人坐在老旧游乐园没几个拐弯的过山车上，她还要抽空回几条演员通告群里的招募信息。沈存真经常不自觉地流露出倦意，她陪楚辞参加无序乐队的排练，能在各种乐器的演奏声里静悄悄地睡一会儿；和乐队成员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支着下巴听韩赋讲他那两段失败的情史，嘴角习惯性地扬着，但睫毛忽闪忽闪的就快要闭上。
沈存真也会对未来感到茫然，她掏不出半年的房租，被房东赶出家门，提着半人高的行李箱独自在公交站台等车，裙摆被风吹起，像飘浮不定的蒲公英；她窝在地下室的小沙发里，盯着漏水的天花板发呆，念叨着她的旅行计划，却不敢设想更加具体的将来。
沈存真在学校的表现极为优秀，那些来看她的师兄师姐、学弟学妹问起她的现状，都会暗暗地替她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