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正巧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缓缓翻过手掌,让那束光落在掌心上,“清泉,像你我这样的人,何曾真正站在阳光下过?"清泉一时怔住,不明白张钺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他沉默片刻,只问道,“你急信召我前来,何事?”
张钺抬眸看像他,脸上的闲散之色尽敛,“要你替我办三件事。”“你说。”
张钺从怀中掏出一本名册,声音轻缓却字字清晰,“天枢卫和天珺卫的每一个人,我都造好了新身份。待熙王登基,徐闻铮踏破荻国王庭那日,你们便可以改头换面,重新生活。”
他将名册递出,“这件事,从头至尾皆出自我手,无人能查出破绽。”清泉愣在原地,并未伸手去接,他猛地抬头,“你这是从何时开始谋划的?”
这件事可不是一两日就能促成的。
“自执掌两卫的第一日起。我便开始为这件事做准备了。”清泉胸口发紧,他缓缓伸手,从张钺的手中接过册子。他竟从未想过,眼前这个看似冷心冷肺的人,早在最初就为他们铺好了退路。天枢卫与天珺卫乃宣帝登基时亲手培植的暗刃,如今,若是新皇即位,岂能容得这心腹大患?清泉早已知晓,他们这些人注定要被连根拔起,就像一群被困在铁笼里的猛兽,徒有利爪却挣不开这必死之局。可此刻,张钺竞硬生生的,在这绝境之中劈开了一条生路。清泉攥着名册的手微微发颤。
他比谁都清楚,要为这么多人谋一条活路,张钺付出的代价,怕是比他想象的还要惨烈得多。
清泉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将册子小心地放在胸前的衣禁里。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的嗓子发紧,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嘶哑,“你还要我做什么?”
张钺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钥,“张府西角的别院之中,有一处暗格,里面备了一些金银。“他将钥匙递过去,声音很轻,“按名册上标出的份例,你将那些都分给弟兄们。”
接着,他有说道,“暗格里还有一个乌木匣子,待天下太平那日,你将这匣子送到刘江的家中。"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若他们问起我,你就说我奉命被调去了北境。”
“最后一件……”
张钺望着掌心的阳光,五指缓缓收拢,像是要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握住一片虚无。
他说道,“张府的清台阁上,有一间屋子,里头收着我这两年攒下的物件。等清枝出嫁时,你替我添进去罢。”
清泉定定地望着张钺,目光在他眉眼间细细搜寻,他想要找出些别的意味来。可究竞想找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问道,“是添作彩礼,还是嫁妆?”
张钺沉默了许久,才低声答道,“彩礼。”清泉一听,他说的三件都不是什么麻烦事,挑眉问道,“就这?没了?”张钺点头,“没了。”
清泉嗤了一声,对着他摆了摆手,“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差事,走了。”说罢他转身便走。
张钺站在原地,望着清泉的身影消失在巷角,他才慢慢迈开步子,继续往西市的方向走去。
清枝手里的菜刀正剁着案板上的菜叶子,一刻也不得闲。忽听见城门口的钟鼓“当当当……”响了六下,这才惊觉已是巳时了。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心里想着,张朝怎么这个时辰还不回来?正想着就瞧见厨房门前的帘子被人一挑,张朝左手拎着五条草鱼,右手提着四块嫩生生的豆腐迈了进来。
清枝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可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却悄悄落了地。还好,这人没像小侯爷那样,不声不响地就没了踪影。清枝撩起衣袖擦了擦手,问道,“怎么耽搁到这时候才回来?”张朝笑着回道,“今日集市上的鱼卖得俏,我一路寻到西市最末那家铺子,才挑着这几条。”
清枝抿了抿唇没接话,接过他手中的鱼,转身就往水缸那边走去。张朝把豆腐搁在厨房的陶缸里,又折了回来,自然而然地接过清枝手里的活计,“我来。”
清枝松开手,见张朝已经麻利地刮起了鱼鳞,刀背在鱼身上刮出“沙沙”的声响,她便也不多言,转身往灶台走去。忙过午时,待店里的伙计收拾完碗筷和桌椅,店里总算得了片刻清闲。每到这个时候,清枝都会倚在二楼小间的窗边,看着滔滔不尽的江水,感受江风挟着水汽扑面而来,拂在她脸上。
这时候的张朝最是心安。
他喜欢不声不响地坐在清枝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日子如流水般静静淌过了三个月。
每日晨起来食肆开张,暮色便锁门打烊,灶台里火苗跳跃着,蒸笼里腾起的热气裹着一阵阵饭菜的香气。
这样安稳的日子,让张朝偶尔会坐在后院,望着天边的流云出神。他想,若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多好。
可就在某个普通的夜晚,一只灰鸽扑棱棱地落在了他的窗棂上。他解下鸽腿上的竹筒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下。
张朝盯着信纸看了许久,他离开的日子,到了。他闭了闭眼,然后将信纸凑近烛火,看它渐渐蜷曲,烧成了灰烬。
翌日,天色骤变,岭南冬日里罕见的暴雨,倾盆而下。雨点子噼里啪啦地砸在了青瓦上,此时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显得格外冷清。清枝托着腮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