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飞燕
这几日,小雨时下时停,晏昭又喝了几顿苦涩的药汤,倒也不再发热了。第三日的午后,钟秉文果然准时来到了这里。待他进门后,晏昭这才从床边的缝隙中取出了一包药渣。“你可看仔细些,此计能不能成,就端看这一回了。“她小心翼翼地将油纸包递给钟秉文,并低声嘱咐道。
钟秉文伸手接过,打开细细察看了起来。
他时不时拈起一些碎渣放于鼻尖轻嗅,又凝眉静静思考着。半响,就在晏昭都忍不住要开口问询的时候,他终于将将油纸包合上放到了一边。
“怎么样?”
她连忙问道。
钟秉文看了看她,低声道:“这里头最主要的一味药便是白附子,与其相克之物多矣,譬如半夏、贝母、白及、白鼓等等。”而晏昭听见这几句话,倒是心头一喜。
若按上回所说,什么砒霜、朱砂、铅丹、乌头之类,都并非寻常药物,毒害之意过于明显。
不过钟秉文方才提到的这几味药,可都是制香的好材料……而她原本一直没想到该如何将毒下给殷澈,如今,却也有了好主意。“狗儿哥,你可算是帮了大忙了。"晏昭的面上难得浮现出了点点笑意。听见这个称呼,钟秉文不由得一愣。
他摇头笑了笑:“许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晏昭将油纸包重新藏起,终于一扫连日来的郁郁,调笑道:“若是怀念,日后让旁人叫你狗儿太医不就成了?”
“听起来不像是给人看病的。"钟秉文在一旁淡淡道。随后,他又给晏昭下了几枚凝神定气之用的针,这才作罢。“风寒好了,可莫要再染上忧思之症。”
晏昭听着,却没有应声。
现下这境遇,要怎么才能不忧不愁呢?
王府内院中,殷长钰立于门外,静静等候着里头的通传。片刻后,房门被打开,长随默默侍立一旁,低声道:“世子,可以进去了。”
他看了看门内的景象,垂着头抬步走入。
殷长钰走到桌案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来。“这是…昭昭托我送给你的东西。”
那信封上书「我父晏惟安启」
殷澈接过后,毫不犹豫地拆开看了起来。
待他将信中内容尽数读完,这才抬头望向殷长钰:“可还说了其他?”对面人摇了摇头。
青年神色纠结,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阿耶……你说,倘若事成,昭昭就会与我成亲,是真的吗?”
听见这句话,殷澈先是一愣,随后大笑道:“当然,阿耶何时证骗过你?”“那……可否解了我的禁足?“他抬起眸子,正色道,“城中事务繁多,我也想,帮阿耶分担。毕竞,孩儿也到了要成亲的时候了。”语毕,屋内一时陷入了寂静之中。
殷长钰喉头一滚,藏于袖中的手掌慢慢攥紧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次听见那道声音说:“好,那这几日你便先在府内处理文书罢。”
殷澈语调平缓,并未一口答应,却也没有彻底拒绝。………是。”
又谈笑了两句,殷长钰便起身退下了。
不过,他刚要踏出房门,却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事一般,回头问道:“我之前丢了一块香牌,那是昭昭送我的定情信物,我想着能不能去重配些香药来,再制一块香牌?”
“这是自然,"殷澈微微颔首,对着一旁的长随吩咐道,“世子说,你记,明日便去西市将东西都买来。”
这意思,是不让他出去了。
殷长钰目光微微一扫,对着那长随道:“龙涎、沉水、半夏、甲香、白及、白芷、麝香、贝母、沉檀、丁皮、梅肉……大概就这些,其余还有什么珍稀香药,也一并带回就是了。”
他一口气报出了十几样。
而那长随一开始只是垂首听着,到后来,额角便慢慢淌下了汗珠。“是、是,小的记下了。”
殷长钰还嫌不够,又补了一句:“若有缺漏,惟你是问。”那长随的头垂得更低了:“是、是是……
第二日,配好的香药便送来了晏昭的院子。可能是因为她写下了那封信,院子内的守卫也放松了许多,甚至不再限制她在王府内走动。
然而晏昭却没有任何探索王府的欲望,她将自己关在房里,一个人制着香牌。
上回制香,已然记不清是何时了。
由于是送给殷长钰的,晏昭便选择了寿阳梅香的香方。在原本沉香、檀香、甘松、零陵香、丁香、龙脑以及麝香之外,她掺入了半夏、贝母、白及三味药香。
若单单只用这三味制香,稍微熟悉香药的便能闻出异样,只有将其融入更多香料的气味之中,才能掩住这块香牌的特殊之处。她将所有的香材都碾磨为细粉,并混合在一起。加入蜂蜜与黄胶之后,香粉即成香泥。
晏昭在香泥上点缀了几瓣白梅花,随后便用木雕模具将其压制成形。如此一来,香牌即成。
不过此时的香牌尚未烘干晾晒,还不能佩戴。她推开门吩咐道:“去取一盆炭火来。”
“是。"侍女现在已经不敢拒绝她的要求,连忙应声退下。晏昭将火盆放在了院子里,并将那块香牌也晾于火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