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头走了,心里还在笑他们会见缝插针,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静谧月夜下,一对男女在树下相对而立,如此动人的画面,却叫沈纤慈如同咬了一口黄连,倘若单单看到傅沅芷那也没什么,但当裴述和傅沅芷站在一起时,就全都不对劲了。
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但傅沅芷此刻流露出的柔弱娇怜,却大大有别于以往的端雅姿态,教人不由心生怜爱。
沈纤慈可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她恨不能把傅沅芷扯得远远的,让她再不能在裴述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她瞧得刺眼,脑子一抽就朝那边喊了一声,“傅姐姐!”
傅沅芷吃了一惊,不自在地侧了侧身子。
沈纤慈走得近了,才瞧见傅沅芷的眼角有些微微泛红,像刚刚哭过一样,她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她去哪里哭不好,偏偏跑到裴述跟前哭,学什么苦命鸳鸯啊。
再瞧裴述,那真个是坦然自若,不说心虚气短,他连一丝一毫的目光闪避都没有,仿佛她才是那个闯入者,他们孤男寡女在此幽会,凭什么这样硬气!“纤慈?"傅沅芷轻唤道。
沈纤慈此刻若是就此走开,倒也眼不见为净,省得见他们这副郎情妾意的模样,然而脚下愣是挪不开半步。
他们都好意思的,她为何不好意思,沈纤慈认为这会子无地自容的可不该是她,既然让她不好受,他们也休想称心如意。沈纤慈原以为自己是笑不出来的,但女子仿佛天生就会饰情矫行,她不仅弯起了唇角,笑容还颇为甜蜜,嫣然道:“方才碰到何二姑娘,她正在到处找你,没想到傅姐姐逛到这儿来了。”
这话让傅沅芷顿感窘迫,秀美的脸庞生出一抹红晕,倒没有因此而失态,对沈纤慈和裴述道:“只怕婧瑶还在找我,我先行告辞了。”傅沅芷一走,沈纤慈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心里像堵着什么东西,一点火星子落下去,烧灼得心口发烫。
虽然傅沅芷匆忙告别,但她离开时投向裴述的眼神,还是让沈纤慈察觉到不同,放在以前她绝不会分辨出其中的不同,也懒得去他人的眼神里分辨情绪,但如今她却瞧出了那眼眸里蕴藏的情愫,说不得二人还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情谊。沈纤慈深感自个儿吃了年纪的亏,即便是青梅竹马,也轮不到只会玩泥巴的小女娃。
她睁大眼睛瞪着裴述,试图从他的脸上寻出蛛丝马迹。裴述由着她看了一会儿,实在没兴趣跟玩她大眼瞪小眼,“你看够了吗?”沈纤慈道:“她怎么会在这儿?”
裴述道:“你能在这儿,她为何不能在这儿?”“我是路过。“那能是一码事么!
裴述道:“想来傅姑娘也是路过。”
沈纤慈气不过地道:“你为何总是向着她说话?"傅姑娘,傅姑娘,他怎么没叫她一声沈姑娘呢。
“我谁也不向着。"裴述不知她打哪儿得出“总是”的结论,但深知在无谓的事上多做纠缠,只会自寻烦恼。
沈纤慈眨了眨眼,心里忽而好受不少,虽然他也没偏向她,但只要不向着傅沅芷就好。
沈纤慈从没觉得自己这样好打发,他不过说了这么句不痛不痒的话,她竟然连火气都发不出来了。
“不说那些了。"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瞅向裴述道,“你能不能陪我去找一下马?”
沈纤慈紧紧盯着他,生怕他说个不字,“很近的。”裴述道:“走吧。”
沈纤慈笑着跟上去,“你说的那块问真石是怎么回事?”裴述道:“你还没忘记这个?”
沈纤慈道:“我要是弄不明白,今晚铁定要睡不着觉。”裴述道:“你记不记得报国寺那棵海棠树?”沈纤慈道:“那个我已经想明白了,说是神迹,其实不过是移花接木的手段,请个高明的花师便能做到。”
裴述道:“大多数神迹背后总少不了人为的影子,那块问真石也是如此,能分辨真言假语的不是那块石头,而是取石头的人。”沈纤慈欣喜道:“我明白了!是观里的道士通过察言观色来分辨试石之人所言真假。”
裴述笑道:“不错,正是这样。”
沈纤慈还没得意起来,旋即又皱起眉头,“但是,为何有的石头能敲响,有的石头却敲不响呢,那些石头莫非有什么不同?”裴述道:“那些石子看似寻常,实则有哑石和响石之分,所谓的哑石外形与普通石子无异,却是以骨胶细沙黏合而成,稍加磕碰,便会散落成沙。”沈纤慈想了一下,问道:“如果有人用力去捏,岂不就露馅了?”裴述道:“道观里的人也不是傻子,通常由观中道士代扔石子,哑石不放在明面上,而是藏于袖中,给众人瞧的不过是普通石子。”沈纤慈道:“如此看来,全都是糊弄人的把戏。”裴述缓缓道:“其实一个人所言是真是假,只有自己最清楚,又何须去向一块石头询问真假。”
他那清泉般的嗓音里,仿佛带有一种独特韵律,让人忍不住去侧耳倾听,沈纤慈听着听着,忽然觉得吹来的夜风有些闷热,吹拂在她的脸上,脸颊也发起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