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回来了!”
七皇子蹦下了轿子,掂着步向着顺宁宫而去。
“诶。”
芙妃应了一声,在宫女的簇拥下出来了。
她一身明黄色碎花缎面鹅绒裙,抱手用的是十只狐腋缝的。
见到有些脏的七皇子,关切道:“好儿,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娘早就给你烧好了水。”
“是!”
七皇子像一只野兔一般蹿了出去。
而他身后的宫女,则有两位留了下来,扶着芙妃进了宫:“娘娘有所不知,七皇子他…”
芙妃拉着宫女听问着贾环今日如何训练七皇子的事情。
七皇子已经沐浴完了。
七皇子沐浴更衣出来,一身的酸痛被热气蒸腾得松快不少。
唯余双腿行走时带起的细微抽搐,提醒着他晨间那场“苦旅”。
芙妃已命人在暖阁摆好了几碟精致小菜并温好牛乳羹。
“快来用些,”芙妃招手,目光却细细扫过儿子脸上不同寻常的兴奋神采,“今日跟你师父学得如何?可还吃得消?”
“母亲!”
七皇子几乎是雀跃着坐下,连平素的稳重仪态也抛却了几分,眼神晶亮。
“虽辛苦至极,走完六圈半,双足宛如踩在火炭上。
可……可师父所授,真真是书上读不到的!”
跟着,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叹服:“五哥他……母亲不知,五哥那条腿,走到后来几乎是拖着的,半途还摔了一跤,脸颊都给地上的碎石蹭破了。
可师父愣是没叫停,更没去扶。
五哥竟也一声不吭,爬将起来,咬着牙一直跟到了最后。
四哥虽口吃得厉害,也未曾落下半步。”
芙妃捏着银匙的手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顿,羹汤表面荡开一圈小小的涟漪。
她抬眼看着儿子那激动得发红的脸颊:“贾一一定远王他一直骑着马?”
“正是!师父策马在前引路,风姿卓然。
他对路程远近、时辰拿捏,简直如指掌。
还教了我们战地行军后舒缓筋骨的秘法,说是可免夜间腿脚抽筋。”
七皇子舀了一大勺牛乳羹送入口中,温热滑下肚腹,驱散了最后一点寒意,神情间对贾环的敬仰几乎要满溢出来。
“师父说了,夫战者,“多算则多胜,少算则少胜’。
此行军距离,便是实打实算出来的。
只这皇宫一圈的步数,还得去向工部查问,算是课业了。”
“不过是一上午的工夫,他便将这行军要义烙在了你们骨子里?”
芙妃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掩去了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她不疾不徐地喝了口羹汤,温婉的脸上看不出波澜,只那指腹却轻轻摩挲着细腻的瓷杯壁沿。“既是如此用心的师父,你父皇又甚为看重,你可知你师父喜好何物?
平素有何消遣?”
她抬眼,目光状似随意的落在儿子脸上。
七皇子一愣,挠了挠头:“这、师父英武非凡,似不喜珍宝玩物。
只记得他佩剑简朴,当是重实用之人。
消遣嘛……整日军务、府务缠身,想必也极少。”
他努力回忆着早晨那短暂相处中的每个细节,猛地想起:“啊!师父在行军前等四哥、五哥的时候,让我骑了马。
想是爱马如命吧!”
“马?”
芙妃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似笑非笑,低语轻喃。
“御赐的宝马,自然非凡。
心意么,不在价值连城,而在投其所好……”
她放下杯盏,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润柔和。
“好儿累了一日,快些歇息吧。母亲自有主张。”
同一时间,长清宫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五皇子趴在柔软的暖榻上。
德妃正亲手拿着浸了温水又拧干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腿上因瘸行过度和摔跤留下的青紫淤痕以及颊边的擦伤。
她的动作极轻,像捧着稀世珍宝,生怕弄疼了他。
指尖偶尔拂过那因常年用力不均而有些变形的腿骨关节处,心口便是一阵抽痛。
“疼么?我的儿?”德妃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眼中已蓄满了水光。
五皇子侧过脸,颊上贴着的是一块凉丝丝的药膏,他望着母亲布满心疼的脸,咧嘴笑了笑。那笑容在药膏下显得有些滑稽,却分外明亮:“不疼!母亲,真的不疼!
师父并未因我腿脚不便而轻视,也未刻意照拂。
他当我是个健全的人!
走了六圈半!母亲!儿子走完了六圈半!”
他的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是摆脱了某种无形枷锁后的痛快与自豪。“贾环……定远王……”
德妃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咀嚼着某种珍贵的滋味。
她想起儿子回宫时的狼狈,却更难忘他那双因激动和疲惫交织而异常明亮的眼睛。
多少年了?她从未在儿子眼中见过如此真切的光彩。
那不仅仅是因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