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本是生生世世的夫妻。”
青年抬手接雪,一片六棱雪花落在他皙白干燥的掌心,转瞬即化,润得掌心更加莹白。
他倏地攥紧了手:“偏有一人,从中作梗。”“他本是天生的孤寡之命,无妻无后、六亲不认、满手鲜血、恶事做尽,却对你生出了贪恋之心。一次又一次地篡改天命,拨乱命盘,生生解了你我缠成死结的姻缘红线…”
苏令泊眼眶发红,“才导致了你我如今陌路的局面!”他声音很轻,也有点哑,带着几分悲伤、怅然之感:“你此生心系之人,原该是我才是。”
虞羡鱼微微皱眉:“苏大人所说的那人是谁?”苏令泊说:“我亦问过高人,对方只道是天机不可泄露。待我再去寻此高人,却只看到了他的尸体……”
世间岂会有这般诡异之事?
能做到礼部侍郎之位的,自当睿智清醒,竞也相信那等前世今生之说?虞羡鱼摇头:“若真有那般人存在,岂不是早已超脱凡人近乎仙神?我不信这世上竞有人能摆弄天命。生生世世的追寻,执念可怖若此比…”她长叹一声:“你我之间,不过是命运无常罢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苏某所言非虚………苏令泊闭了闭眼,苦涩道。只怕她心中已是将他从痴人划进那臆想症的疯人了吧!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这世上事,谁又说得清?
便当是他一番妄想入了魔障,胡言乱语罢!苏令泊正色说:“雪鸿姑娘……或许,该称你为虞三小姐。”他一字一句道,“若你有意为三年前的你向公主寻仇,苏某……可助你一臂之力。”
“公主背靠昭王,只要昭王倒台,公主不足为惧,足以令小姐一雪前耻。”“苏大人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虞羡鱼微微眯眼,倒也不打算继续隐瞒自己真实身份了,这三年来她托素雷在京中打探消息,自也清楚京中局势:
“昭王为陛下器重,比之贤王、楚王更有继位的胜算。与之为敌,势必要做好满盘皆输、被其报复、斩杀殆尽的准备。”她此前自是有心利用苏府的权势,答应来探望丞相夫人,便是存了观察一二的心思。
若能借到这东风,依傍这棵大树,再好不过;若是不能,她也并无多少损失。
如今苏令泊主动抛来橄榄枝,她当然不会拒绝。“苏家清流,向来不涉党争。可若是为你一-"苏令泊目光灼灼,他宁不惜羽毛,哪怕被父亲鞭笞问罪。
“苏大人如此倾力相帮,我定为大人寻得药师珠,挽救令慈性命。"虞羡鱼郑重道。
岂料这文质彬彬的公子竞道:“要我苏家插手,药师珠只是条件之一。”虞羡鱼了然。
毕竟谷系春是她生身母亲,十月怀胎的辛苦,药师珠是她分内之事,作为交换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于是她问:“苏大人还想要什么?”
“你。”
苏令泊斩钉截铁道。
抚着婚书之上,鸾漂凤泊的字迹,虞羡鱼长长一叹。这便是苏令泊的条件一一
一场成亲的仪式。
他只说是宽母亲之心。
随之附来的还有一纸和离书。
苏令泊尊重她的选择,只说举办了这场亲礼后,是去是留,全凭她心意决定。
他也只是要这一场婚礼,来告慰那场旧梦。说不动容是假的。
忽然。
屋外隐隐有动静传来。
有人?!
虞羡鱼指尖一动,飞快将婚书压进枕下。
莫不是公主记恨白天颜面尽失,派人寻仇?公主一看便不是那宽容大度之人。
若是趁着夜色派来刺客,杀人放火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竞此前她也领教过对方的手段,所以今夜她并未想着安寝。苏令泊派来的侍卫守在堂前屋后,若能生擒了公主的刺客,手中也就多了几分筹码。
就在此时,窗棂传来“笃笃"两声轻响。
“怎么刚入城便惹上了仇家?”
空气倏地一静。
那人说着话,声如碎玉:“雪姑娘,我知道你没睡。”虞羡鱼放眼望去,只见一抹鬼魅般的黑影映在了窗纸之上,高大巍峨,若有似无的淡淡血腥味传来。
一一孟听潮!
“阁下,你这般委实有些失礼了罢。”
虞羡鱼冷声道。
傅寄雪有句话说得很对一一登徒子。
他这般夜探香闺,她怀疑他图谋不轨,实属正常。“抱歉。月眠山一别,好不容易在照夜城发现了姑娘行踪,一时情难自禁,方才不请自来。”
金玉之声低而缓,同她耐心心解释着,就算隔着一层窗纸似乎也能想象出他眉眼低垂,乌发沾雪的模样。
“多日不见,我很想你。”
这般直白的情话,听得虞羡鱼脸上一红。
那人继续道:“今夜怕是不安宁,你且歇下,我当护你安危。”虞羡鱼不禁想起此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从小就没有朋友。他在那般险恶环境中长大,想必也没有亲人在世了罢。
年关将至,本该围炉守岁,却孤身一人追寻她来此。“你……你怎不去宋家作那镖师?"虞羡鱼忍不住道,“宋二小姐对你青睐得很。”
那人沉默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