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铁狱位于地下三丈深处,终年不见天日。
墙壁渗着阴冷的潮气,混杂着血腥与腐肉的气息,凝成的水珠在火把映照下泛着血光,仿佛滴血一般。周兴特意选了丙字号牢房关押岑长倩一一当初宰相魏玄同、名将黑齿常之就都是死在这间牢房。魏玄同死前称“人杀鬼杀,亦复何殊,岂能作告密人邪!”宁死也不攀诬。
让周兴很是遗憾。
他很想看看岑长倩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硬骨头。
岑长倩的官服已被扒去,只余一件素白中衣。
他双手被玄铁链悬吊在刑架上,十指被竹签撑开,指尖血肉模糊。周兴发明的“喘不得”铁枷此刻就扣在他脖子上,只要稍稍低头,枷上的铁刺就会扎进喉咙。
“岑相何必硬撑?”
周兴站在炭盆旁,炭火映着他阴鸷的面容,他手中把玩着一根细长的铁针,针尖烧得通红,偶尔滴落一滴铁水,在青砖上“嗤”地腾起一缕白烟:“令郎已经画押,您再倔下去,不过是多受些皮肉之苦。”他朝阴影处使了个眼色,两名狱卒立刻拖进来个血人。
岑灵原的左耳只剩半片烂肉,十指关节全部反折,他被按跪在父亲面前时,断裂的腿骨刺破皮肉,在青砖上划出两道血痕。
“爹……儿子受不住了……”
岑灵原的哭嚎在看见炭盆里的刑具时突然变成呜咽,痛苦又无力地哽咽道:“周寺卿要您指认……地官尚书路辅元、纳言欧阳通……”
“竖子住口!”
岑长倩突然暴喝,震得铁链哗啦作响,老人太阳穴上青筋暴起,却在对上儿子空洞的眼神时突然泄了气,声音陡然一滞。
周兴反而哈哈大笑。
他最爱看这种场景,过去杀了那么多人,看了那么多遍,还是看不够。
此时,慢悠悠地从炭盆里夹出一块烙铁:“岑相,大公子熬过了“突地吼’和“死猪愁’,可下一道“凤凰晒翅’,怕是撑不住啊……”
周兴一挥手,狱卒抬上一具木架,架上横着一根粗木,两端系着铁链。
“这是索元礼最爱的“晒翅’。”
周兴拍了拍木架,饶有兴趣地道:“把人绑上去,转紧铁链,筋骨寸断,如鸟折翼,那滋味,啧啧岑相可想试试?”
岑长倩闭目不语。
岑灵原痛苦嚎哭,瑟瑟发抖。
周兴死盯着岑长倩那张毫不动容地脸,突然冷笑:“连续两天两夜了,竟然还是如此地“坚贞不屈’!看来养出一个纨绔确实有用,是死是活毫不在乎!那就换“九转噬心钉’,专门伺候相国!”狱卒按住岑长倩的手,将烧红的铁钉一根根钉入他的指甲缝。
焦臭味弥漫牢房,岑长倩咬碎牙关,硬是一言不发。
砰!
周兴将烧红的烙铁扔在炭盆里,无趣道:“又一个硬骨头。算……”
两天时间也差不多“审结”了。
他不再废话,直接抓起岑长情流血的手,在早已准备好的供状上按下指印。
“岑长倩勾结李唐余孽,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周兴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叠牒捕文书,递给身旁的七星之首断魂:“联合丽景狱狱缇,按牒捕抓人路辅元、欧阳通、狄仁杰、赵文恪、杜景俭……一个都别放过!拒捕者,就地格杀!”
断魂低头接过,率队离去。
周兴站在牢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岑长倩,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放心,岑相,您很快就能和魏玄同作伴了!”
十一月初三,辰时三刻。
神都刚过晨鼓,各坊坊门方开,街肆人声渐起。
天阴欲雪,寒风卷着枯叶扫过天街,却压不住骤然炸开的马蹄声。
大理寺、丽景狱爪牙四出,蹄声如雷,所有骑兵分作十二队,持周兴手令,直扑各坊,一扇扇坊门被粗暴撞开,惊起一片犬吠婴啼。
地官尚书路辅元正在户部核验秋税收支,算珠声里混着算吏低语。
忽听衙外喧哗,继而铁靴踏阶,门板轰然洞开!
“路辅元谋逆,即刻拿问!“
断魂亲率十余名丽景狱狱缇闯入,官靴踏碎满地账册。
路辅元手中朱笔未落,铁链已哗啦套上脖颈,老尚书被拖行过院时,户部众官跪满廊下,有个年轻主事突然扑出:“路公清正三十载”话未说完,被铁尺抽得口鼻溅血,仍死死抱住路辅元官靴不放。院外早已围满百姓,见白发尚书中衣单薄被押出,满脸惊慌。
偃师渡口,黄河水势湍急,浮冰碰撞,发出沉闷的碎裂声。
狄仁杰立于渡口高岸,紫袍被北风卷得猎猎作响。
他俯身抓起一把泥沙,在掌心搓捻,眉头紧锁,身旁的工部水曹参军正捧着图册急报:“阁老,上游冰凌堆积,若再遇北风,恐有溃堤之险!加高三尺只怕还是不够!”
“即刻征调民夫三千,沿河三十里凿冰泄洪。”
狄仁杰沉声道:“再传令沿河州县,疏散低洼村落”
话音未落,渡口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十余骑踏破晨雾,直冲堤岸。
为首者高举周兴手令,厉声喝道:“狄仁杰勾结李唐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