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带人刚要下崖,犬吠从远处遥遥传来。
玄鹰卫牵住的狼犬竖着耳朵,朝向深林一侧望去,“汪汪”应和两声。
裴渡抬手,玄鹰卫大队人马止住下山动作。
不多时,一只后腿中箭的玄鹰卫狼犬从林中瘸着腿跑出来,冲玄鹰卫狂吠,又转身向着深林吼叫示意,似乎想带人去哪儿。
裴渡瞧见狼犬犬牙上挂着一块撕开的布条,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单膝跪地,扣住狼犬脑袋,从犬牙上将那染血的布条拿下来,嗅了嗅,是人血。
蟒纹……
裴渡猛地攥紧手中染血的布条,如今整个大昭除了闲王殿下,还有谁能用蟒纹?
闲王殿下还是来南山了,且遇险了。
裴渡站起身:“信筒!”
肩膀上立着只海东青的玄鹰卫立刻上前,从胸前拿出信筒。
裴渡将闲王的布条卷起塞入一个信筒之中,绑在海东青的腿上。
“给谢大人传信,闲王殿下遇险。”裴渡交代照顾海东青的玄鹰卫,“其余人,立刻跟狼犬走!”裴渡一声令下,高举火把的玄鹰卫紧跟狼犬。
专职传信的玄鹰卫单膝跪地,将已打磨的极薄的韧皮铺在膝盖上,取药水写字叠好塞入信筒之中,绑在海东青另一只脚上,将海东青放飞,这才匆忙跟上队伍。
雨中,迅猛矫健的海东青振动巨翅高冲,于空中盘旋一圈,破雨直冲京都。
黑色矛隼疾如雷电,眨眼之间掠过群山,穿过城门与各坊市,在永兴坊上方收翅俯冲而下直入玄鹰卫望楼,展翅稳稳落在架子上,甩去身上雨水。
玄鹰卫上前解下海东青腿上信筒,打开取出韧皮以明火炙烤,很快字迹显现……
玄鹰卫不敢耽误,立刻将东西交给上峰。
很快,玄鹰卫金事卫衡玉率一众玄鹰卫狂奔而出,亲自带着闲王的带血的衣摆碎布和韧皮上的消息,一跃上马朝群英楼狂奔而去。
群英楼。
回府换了一身便装的谢淮州马车停在群英楼门前时,户部侍郎郑江河已经带着护卫撑伞在门口相迎,亲护谢淮州从马车上下来。
“大人。”郑江河举伞将谢淮州护至檐下。
谢淮州挂心南山之事,嘱咐守在门前的护卫:“若玄鹰卫有消息送来,立刻带人上来。”
“是。”护卫应声。
谢淮州进门,郑江河在身侧引路,一扇扇素色山水屏风,将通向后院的通道与楼内沿曲水而设的雅座隔开,屏风上映着几丛竹影,挂在屏风一角的银镂小熏炉燃着清淡的君子香,雅致的相得益彰。一路茶博士纷纷退避两侧,毕恭毕敬,莫敢仰视。
从楼内出来,沿亮着挂灯的廊庑而行,九曲十八拐后,便是那隐秘性极好的僻静楼舍,最适合谈事之地郑江清跟在谢淮州身后上楼,
雅室内,以兵部尚书为首,众人七嘴八舌说着翟国舅查圈地案,说翟国舅亲自登门到自己府上给他们看的详细账目,连灾荒年前他们用粮食从百姓那里收来的地都算在其中,摆明了是利用此次圈地案公报私仇。御史中丞陈钊年坐在一旁端起茶杯并不参与其中,他家中虽清贫,但并未有圈地之举,只是族亲狐假虎威以修缮祖坟为名,确实占了百姓的良田。
雅室门从外敞开,见郑江河恭敬请谢淮州入雅室,御史中丞忙放下茶杯,起身从容行礼:“谢尚书……
被簇拥在正中的兵部尚书也随众人起身,朝谢淮州拱手:“谢尚书。”
谢淮州颔首,众人瞩目下,在主位落座,道:“都坐吧。”
雅室内众人落座,一时寂静无声,宗正寺卿上前为谢淮州奉了茶,兵部尚书先开口提及翟国舅登门之事。
一众官员这才七嘴八舌说,翟国舅以查案为名,行公报私仇之实,掰着手指算自家的账。
谢淮州靠坐在椅背上,漫不经心转动手中茶盏,气定神闲听着,未发一语。
直到众人发完牢骚,越抱怨越激动时,谢淮州随手将茶盏搁在手边桌几上。
瓷器磕碰轻响,雅室陡然安静下来。
谢淮州慢条斯理开口:“圈地这个案子,不是翟国舅要查,是当下朝廷必须得办。郑将军在前线打仗,耕田大量被圈占,我朝百姓可更耕之地少之又少,庶民食不果腹,朝廷无可征之粮,前线将士的肚子谁来填?”
谢淮州环视闷不吭声的众人,缓声道:“此事本是冲世家去的,之前不知能否办成,便未提前同诸位通气,是我的不是,还望各位见谅。”
嘴上说着见谅,可谢淮州坐在首座四平八稳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姿态,哪有半点致歉的意思。兵部尚书看了眼一身儒雅矜贵之气的谢淮州,环视议论纷纷的众人,率先开口表态:“我等食朝廷俸禄,既是利国之事,我等自然义不容辞,实则我请罪折子早已写好,不过是不明情况,总得与谢尚书通气之后,才好有所动作。明日早朝,我便递上请罪折子。”
众人低声交头接耳一番后,也接连开口,说近日就将请罪折子送上去。
“诸位为陛下尽忠,为国舍利,翟国舅那里,我必会亲自登门。”谢淮州手指摩挲着座椅扶手,不疾不徐同众人道,“我们既给他行了方便,他便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