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管事想到裴渡冷清的神色心有余悸,说这话时声音压的极低。
崔大爷闻言也是心惊不已,他在椅子上坐下,手紧紧扣着座椅扶手。
思索片刻,崔大爷又问:“那后来呢?安平公主和谢尚书他们还来过吗?”
“这倒没有,但是今早裴掌司还有那个何大人来过,哦对,还有那个金旗十八卫的余姑娘和杜将军也来了。”管事道。
虽然崔大人人在芜城,但裴渡是谢淮州亲信这件事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
那就是说,即便闲王殿下薨了,但他们家四娘还和谢尚书有来往。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比起天潢贵胄但不理政事多年的闲王殿下,自家女儿能与当朝尚书谢淮州攀上关系,自然是最好不过。那谢淮州是谁?
长公主执政时期为集权于手,不设三省,谢淮州接手朝政之后是吏部尚书,位居六部之首,名为尚书,又加天子师,实则是权相。
崔大爷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
“四娘……这段日子在京,除了你信中说的那些事情,还命人做了哪些事?这半年来京都这么大的花销,除了你报回家的,其余的都花在了哪里?”崔大爷端起茶盏,虚虚吹了吹,“你一一说来。”“这………”崔家管事听到这话,搓着双手,“老奴也不知啊!四姑娘身边的锦书姑娘说了,四姑娘的事自有四姑娘同大爷说,老奴若是多嘴,锦书姑娘就要拔了老奴的舌头。”
崔大爷闻言也未曾怪罪,喝了口茶才关心起自家女儿的身体:“四娘身上的伤,大夫是怎么说的?”“姑娘身上的伤都是锦书管着,药听说也是玄鹰卫的药,没让我们插手,也没有请大夫。”崔府管事道。
“胡闹!”崔大爷站起身,“去请大夫!”
说罢,崔大爷便抬脚朝元扶妤的院子而去。
等崔大爷到时,元扶妤的院子已是灯火通明,崔家家仆进进出出。
元扶妤按下了着急让人去请大夫的崔五娘和崔六郎,三人一同进屋内。
秦妈妈、锦书和崔五娘的婢女立在一旁。
崔六郎的小厮指挥着仆从,将马背上的几个箱笼抱了进来。
崔五娘坐元扶妤身旁,也不管元扶妤是不是不习惯她这份亲昵,挽着元扶妤的未曾受伤的手臂,如幼时那般腻着自己的姐姐。
崔六郎将母亲程氏让他给崔四娘带来的首饰,一件一件从箱子里取出搁在元扶妤面前的矮桌上。崔五娘掩着唇,压低声音对元扶妤说:“咱们家首饰铺子的掌柜捧着头面去母亲那里时,六郎正和母亲闹脾气,又没有秦妈妈在其中劝和,两人不说话都许久了。一听母亲给阿姐挑了好些首饰头面,让我们给阿姐带来,他急得放下手中的书就去了,一看,果然……母亲挑的都是老气横秋的款式,六郎就和母亲争辩,母亲说六郎一个连亲都未定的小郎君知道个什么,六郎说母亲眼光不行还犟,两人吵吵着……便打了赌,六郎可是赌了自己半年的月例银子呢!”
不知是不是受崔五娘这欢快语气影响,元扶妤看着喋喋不休与她说着师傅手艺如何了得的崔六郎,唇角也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
但,她游离在崔五娘和崔六郎之外,不太适应与这两人相处。
自入京前,这崔五娘和崔六郎拦住元扶妤的马车,给她塞银子让她逃时,她便对商户出身的两人有所改观。
她也不是没有做过姐姐,不知与弟妹如何相处。
只是,元扶妤顶着崔四娘的躯壳这几年,从未真正将自己当做崔四娘,她不知崔四娘是如何做姐姐的。崔大爷立在门外,见崔四娘安然无恙,瞧着屋内柔暖的灯火澄澄,三个子女其乐融融的画面,一时间竞怕自己进去搅扰了这份温馨。
还是元扶妤先看见立在门口的崔大爷,崔五娘和崔六郎顺着元扶妤目光往门口一瞧,连忙起身行礼。崔大爷跨入屋内,摆了摆手示意元扶妤不必起身行礼。
对上元扶妤的眼眸,崔大爷有些不自在。
上次离京前,他与崔四娘分别的不算愉快,他一个当爹的在女儿面前气势全无。
崔大爷轻咳了一声,同崔五娘和崔六郎道:“你们两个,先下去歇着吧,为父有事与四娘说。”正好,元扶妤也有事同崔大爷说。
“你和六郎先去歇息。”元扶妤对崔五娘道。
崔五娘今日原本想在元扶妤这里留宿,可又惧怕自己的父亲,只得行礼随崔六郎一同告退。崔大爷在元扶妤对面坐下,命秦妈妈和锦书出去时,才注意到元扶妤憔悴的模样。
“伤的很重?”崔大爷问。
“少白头。”元扶妤按照之前的说辞道,“受伤那日淋了雨,又未曾再染。”
崔五娘方才还说,她在家中时常帮宋姨娘染头发,明日要帮元扶妤用上好的覆盆子、莲子草调制的膏子染发。
“不是伤重便好。”崔大爷手搁在桌案上,手轻拍着桌沿,略显局促,似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元扶妤替崔大爷从茶釜中取了茶,推至崔大爷面前:“我知道父亲想问我什么,闲王殿下……没了,父亲想问我在朝中,是否还有依靠。”
崔大爷抬头看向开门见山的元扶妤,点了点头:“除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