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火光映着谢淮州狭长的眸,他漆黑眼底的杀意已克制不住。
裴渡捧着六张已经署名且按了指印的记录,走至谢淮州身旁:“大人,这是少府监刘大人、卫尉寺少卿顾大人与台院侍御史董大人三人的记录,请大人过目。”
闻言,王廷松与王炳凌两人抬头朝刑房门口看去。
王廷松看到自己的学生少府监与卫尉寺少卿,鹌鹑似的拘谨立在一旁,根本不敢往他这边看。还有儿子一手提拔起来的太原侍御史董成思,他站在少府监与卫尉寺少卿之后,低垂着眸子面黄如蜡。王廷松父子二人反应过来,他们被谢淮州给算计了。
明面上,谢淮州让御史台的两个录事出去了,好从他们父子二人嘴里套实话。
背地却让他们父子二人的学生在隔壁,将他们的谈话内容全记录下来,作为审讯记录。
王廷松目眦欲裂:“谢淮州!你……咳咳咳……你卑鄙无耻!”
王炳凌亦是面色大变,怒骂道:“谢淮州你简直龌龊至极!你也是读过书的,怎能以如此卑劣的手段暗害我父子二人,你就不怕来日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谢淮州一目十行看着手中的记录是否有疏漏,随口道:“暗害?王尚书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王氏这些年依仗权势用卑劣手段做的腌膦事还少吗?私藏死士,弑杀宗亲,意图谋逆,已是灭族大罪,公权私用,党同伐异,冒领功勋,乱国家法度,科举舞弊徇私,毒害长公主,哪一条罪不实?”
将手中记录大致浏览后,谢淮州扭头望向那面露惊惧的父子俩:“哪一条罪,校事府没有拿到实证?”王廷松瞳仁震颤。
想到长公主手中让人闻风丧胆的校事府,谢淮州这话应当不是妄言。
王廷松视线看向自己的两个学生,心痛难当。
一直以来,王廷松都自认与自己门下学生关系亲厚……
尤其是这少府监、卫尉寺少卿,说当做亲子也不为过,朝中人尽皆知。
有这两人亲笔录下的审讯记录,便能堵住朝中愿为他们王家说情之人的口。
谢淮州当真是杀人诛心啊!
“咳咳……”王廷松双目猩红,望着自己两个正在擦额头细汗的学生咳嗽越发剧烈,喷出一口鲜血来。“父亲!父亲!”王炳凌见父亲吐血,惊愕不已,慌张求人,“谢尚书!劳烦给我父亲请一位大夫!”“去说一声,让御史台给王老大人请大夫来,王老大人的认罪书还未写呢。”
谢淮州说完,带少府监、卫尉寺少卿与台院侍御史董成思往外走。
王廷松将口中的血咽下,扶着儿子的手起身颤巍巍追了两步,扬声喊道:“谢淮州你敢把那记录送到御前昭告天下吗?涉及四个世家,呈到御前必会让郑、卢、崔家警觉!你一意孤行推行长公主所定国政国策,意图集权于手做朝中权臣,那时便是八面来风,谢淮州谢尚书,那庙堂之高你还坐得住吗?”谢淮州手握记录,阴沉着脸带人往外走,王廷松的声音被他抛在火光幽暗牢房暗道之后。
走至御史台狱门口,谢淮州转身看向紧跟他身后的少府监、卫尉寺少卿与董成思,目光扫过三人道:“今日辛苦三位大人了,裴渡……安排人送三位大人回府。”
“多谢谢尚书。”
少府监与卫尉寺少卿道谢行礼,告辞离开,唯独董成思在两人离开后,朝谢淮州一礼。
“谢尚书,您既已对王老大人和王尚书起誓,万般罪责止于三族不再牵连,恳请谢尚书遵守承诺,否则传出去于大人的名声有碍。”
“董成思,这大昭不是我谢淮州的大昭,我的承诺在大昭律法面前一文不值。”谢淮州垂眸睨着对他长揖到地的董成思,“我知道你是想报王炳凌的提携之恩,可你若真要报恩,那也应该是向先皇、长公主报恩。先皇和长公主为了推行科举花了不少力气,最大的阻碍便是世家,若无先皇长公主,你如今怕还在家中抄书为生呢。”
董成思抿唇,直起身望向谢淮州:“谢尚书,我心有疑惑,若言语有不妥之处,还请海涵。谢大人推行长公主留下的新政,是私欲,还是公心?”
御史台狱门前高悬的两盏灯笼,被风吹得左摇右晃。
谢淮州理了手中记录交给身侧玄鹰卫:“你觉得我是私欲,还是公心?”
“谢尚书自入仕,不曾提拔谢家一人,不曾留有子嗣,推各项改革,除大昭沉疴,论迹……谢尚书称得上是至公而无私,实乃令人敬佩。”董成思指向身后御史台狱,“可谢尚书若为公,就不该以如此小人手段审讯,又出尔反尔不守承诺。明早早朝之上,将这样的审讯记录交到御前,谢大人就不怕朝臣齿寒,人人自危?”
“若无亏心之事,又何惧万般手段?”谢淮州望着脚下灯影,目光沉静如望不到底的深渊,“董成思,你、我都是运道好,我得长公主垂青,你得王尚书提拔。可这条官路,你没有世家背景,虽然凭借师承关系得了提携,但越往上走路越窄。”
谢淮州转身看着董成思:“王家倾覆,我今日是给你往上爬的机会,不需要你党附与我。朝廷需要你做千仞无枝,风骨傲岸的臣子。你的心是清是浊,我不在意,你既然放不下清高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