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阿蛮一直拉着裴玄的手,看着他因剧痛而蹙起的眉头,自己的心也好似被人揪的紧紧的。她不敢松开手,只希望这样就能替他分担几分痛苦。
“公子再忍忍,快到军营了,很快就不疼了……”
“阿蛮。”
“公子,阿蛮在。”
“陪孤说说话吧。”
“公子想听什么?”
“说说你的事吧。”
阿蛮的事,他大抵都是知道了的。她是如何进魏宫的,她的义母是如何去世的。她的母亲是中山人。她还能说什么?
其他的……是不能对他言的。
裴玄见她不说话,便主动询问:“入魏宫前,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阿爹,阿娘,还有阿姐。”
“你还有个姐姐?”
阿蛮点了点头,“阿姐是个很好的人,她很漂亮,可就是心太软了,才会被人骗。”
“你上次说的,害你全家之人,是骗了你阿姐?”
两人的话还没说完,马车已经到了军营。
“公子,到了。”
阿蛮打断了他的话。
待车停稳,竹若便快步上前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地扶着裴玄去营帐。
守在外头的亲兵已领着军医匆匆赶来。
军医提着药箱,一进门瞧见裴玄衣襟上大片的血渍,惊得脸色骤变。
“公子啊,这……这伤口竞深到这般地步……再耽搁下去怕是要伤了筋骨!小人这就去给公子备麻沸散,再取针线药材来清创缝合。”
说罢,他也不敢多耽搁,起身便要往外跑,又被竹若叫住:“动作快些,公子撑不了多久。”军医连连应着“是”,几乎是小跑着出了营帐。
裴玄趴在软枕上,牢牢握着阿蛮的手:“你的烧……退了吗?”
阿蛮鼻尖一酸,连忙将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想让他感受自己体温正常。
“公子放心,阿蛮已经没事了。”
她也是烧糊涂了,明明那么烫人,还以为自己已经没事了。
她淡淡一笑,一阵强烈的眩晕突然袭来,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
耳边裴玄的声音也像隔了层水雾,越来越远。
她只觉得浑身发软,手一松,便眼前一黑,直直地朝着一侧倒了下去。
“阿蛮!”
裴玄瞳孔骤缩,想去扶她,却被伤口的剧痛牵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晕了过去。
他顾不得自己的伤痛,急得朝着车外大喊:“传军医,快传军医!”
帐外的亲兵听见这声急喊,吓得立刻转身去传军医。
军医还以为是裴玄的伤势突然恶化,吓得魂都快没了,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公子怎么了?可是伤口疼得厉害?小人这就给您用麻沸散!”
直到他冲进营帐,才看见裴玄焦急地望着倒在一旁的阿蛮。
他这才反应过来,是何先生出了状况,连忙放下药箱,快步上前查看。
“你先看看她!”
此刻裴玄已经没法顾忌阿蛮女子的身份了,人命关天,其他都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
军医愣了愣,看着裴玄的伤口,又看了看倒在软榻上的阿蛮,面露难色:“可是公子的伤……深可见骨,再拖下去恐有性命之忧啊……”
“这是孤的命令,先看她!”
军医不敢再违逆,只能转身走到阿蛮的软榻边,搭在她的手腕上。
只在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缩。
这分明是女子的脉象!
他心里又惊又疑,偷偷瞥了裴玄一眼。
见对方正紧紧盯着自己,他心中一凌,赶紧收回目光,专心诊脉。
片刻后,军医收回手,对裴玄噗通一声跪下,又磕了个响头。
“公……公……”
“她怎么样?怎么会晕过去。”
“何……先生发烧了,又受了惊,气血攻心才昏了过去的。属下配几副退热安神的药,煎好给先生服下即可。”
“那她何时会醒?”
“这……这个不好说,若是药效快,或许,很快就会醒,又或许要明日……”
说完,他又忍不住劝道:“公子,依属下看,您的伤更重,两处刀伤都深及皮肉,再不止血缝合,怕是要感染化脓,属下还是先为公子处理伤口吧?”
“孤若是饮了麻沸散,会睡多久?”
“回公子,麻沸散药效可持续到明日,待明日公子醒来,伤口便已经缝合妥当了。”
“明日……”
裴玄喃喃自语,他的眉头不自觉地蹙紧。
他若真昏睡过去,阿蛮醒来时若有不适,或是高热反复,他都不知道。
思忖片刻,他道:“孤不用麻沸散了,你直接缝针。”
“哎呀公子!”
军医惊得差点摔了手里的药碗,急忙劝道,“这两处伤口都深,尤其是背后那处,至少要缝十来针。不用麻沸散,针针都得穿透皮肉,那疼可不是常人能受得住的啊!”
“无妨,你动手吧。孤受得住。”
军医看着裴玄决绝的模样,又瞥了一眼榻边昏迷的阿蛮,终是明白了他的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