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皮卡行驶在高速路上,过海上大桥一路前往温岭。
老爸死了过后,族里除了每年的学费补贴以外,联系都很少了。
就连阿妈都没怎么联系过。
但自从他有了自己的手机之后,理事会那边每年至少给他打两个电话。
对宗族而言,添丁才是延续,理事会每年的经费大多都是用在他们这些后生仔身上。
上一个好高中有奖励,上大学有奖励,结婚有奖励,生孩子也有奖励。
哪怕陈一鸣的爷爷都迁出来五十年了,只要他还在族谱上,这种奖励就会一直有。
可惜这二十几年来族里的叔公越来越头疼。
从不让生,到不敢生,到不愿意生,小孩儿越来越少,也就一些富豪子女多一些,普通人丁口越来越少。
再这样下去,等他们这一代死了,话语权都在几个富豪身上,陈家也会沦落成普通的地方家族。
过年放点鞭炮热闹一下,然后就没了。
这种结果其实也是国家想要的,地方宗族越是发展,对地方其实没什么好处,只会形成资源的垄断。
几家富豪有个屁用,生一百个都没有宗族的凝聚力。
意识到问题,叔公他们便开始加大对生育、教育的奖励。
只要各支都有人才出现,就能维持住平衡,理事会说话下面人才听。
车子过了晋江大桥就到了温岭,这里从宋朝开始就一直是国内最大的港口之一,地理位置优良。
虽然不像鹭岛那样有着经济特区的身份,但进出口贸易量十分惊人,万吨码头都有25个。
哪怕在大疫期间,海面上来往的巨型货船都不在少数。
他特意绕着海边跑了一圈,看了一遍刺桐港,这才转头往后渚大桥开过去。
陈家的祖地同样离海边不远。
他要去的地方是祖祠,也是理事会所在的地方,位于一片山林之中。
从海湾大道转入一条沥青路路,前面的两个分叉就让他犯了难。
地图上居然有偏差,导航在中间位置。
路标倒是有,大陈村、陈村,摸了摸脑袋,他决定先去大陈村看看。
看到一个人员聚集的小卖部他便停了下来。
下车准备询问之时,一个光头阿公制止了他靠近人群的动作。
“后生仔,先出示八闽码。”
“哦。”他很老实的拿出手机,随后开口说道,“阿公,问一下鹿陈理事会在哪?”
鹿陈就是他们这一陈姓的称呼,表示从鹿邑迁徙过来的。
“你是哪里来的?去理事会干嘛?”
“我是漳港那边分支,叔公让我毕业回来一趟,前天就打过电话了。”
在场最小的都三十多岁,一个年轻人都看不到。
“哈哈,你爷爷叫陈荣才是吧。”光头阿公一改凶恶样子,笑呵呵拉着他坐下。“你叫什么名字?理事会那边等会再去,先和我聊聊。”
“还有,叫我五叔公,我和你爷爷是堂兄弟。”
得知对方是自己五叔公,陈一鸣哪敢怠慢,报出自己名字的同时还开始散香烟。
这次回来阿妈特意让他买了一条和天下,这会儿派上了用场,散完还拿了一包没拆封的塞到五叔公兜里。
“好孩子,懂礼貌喔,听说你还考上一本,比我家里的小子出息多了。”点上香烟,青色的烟雾弥漫在他黝黑的脸上,满是唏嘘神色。
“你爷死的时候我还去过,不过那时候你爸还没娶老婆。”
“我爷爷那时候为什么迁出来啊?”这是围绕在心里多年的疑惑。
宗族在这边,为啥要往外跑?
好不容同意见到老人,肯定要问个清晨的。
“我先和你说说你爷爷的事儿吧,正好遇到你了,不然我这辈子都不痛快。”
“当初一家生七八个,族里也穷,粮食不够吃只能抽签往外闯荡,你爷是吃了亏的,我欠他的。”
陈年旧事本不需要提,但老哥哥死了都没见到一面,见到孙子肯定要把事交代清楚。
建国初期那时候是鼓励生育的,一家四五个不算多,七八个不算少。
但是生这么多人又养不活,水里的鱼越吃越饿,只能逼着让人抽签出去闯荡。
也不能说宗族冷血,真养不活啊,老阿祖恨不得把自己肉片下来让孩儿们吃。
抽签的时候因为光头阿公岁数小,还没成家,陈一鸣他爷爷就主动让他留下,抽了两根签。
这一举动让他记了几十年,看到陈一鸣立刻激动起来。
“那时候不让人乱跑,你爷爷他们都是晚上走路,白天藏在林子里。”
“老三出门爬了两座山就被蛇咬死了。”
“三房的老大想去鹭岛,淹死在海里。”
“祠堂阿公知道后都恨的撞柱子。”祠堂阿公就是三房的人,亲儿子都逼出去了,谁也不能说什么。
五叔公的语气越发低沉,眼角闪着泪花,周边也沉默起来。
在座的基本都是利益既得者,七十年代他们的长辈有饭吃,八九十年代他们分到了土地,二十一世纪更有着族产分红。
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