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步出主院时,一股清冷而喜庆的年节气息便扑面而来。
时值腊月廿七,距离除夕只剩三日。堡内虽因部分部曲乡兵放了年假,许多仆役也得了恩准回家团聚而显得比往日清静,行人稀落,但那份辞旧迎新的喜悦却无处不在,充盈着沈家堡的每一个角落。高墙之上挂起了一串串大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如同一团团温暖的火焰,驱散着冬日的萧瑟。廊檐下也贴上了崭新的桃符,朱砂绘就的神荼郁垒神威凛凛,寓意着辟邪除灾、迎祥纳福。几个留下的老仆正仔细擦拭着门窗,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意;远处厨房方向,隐约传来阵阵诱人的香气,那是正在赶制年糕与各式点心的甜香,勾人肚里的馋虫。
偶尔有顽皮的孩童穿着崭新的棉袄,嬉笑着从廊下跑过,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更添几分鲜活生气。整个堡寨仿佛被一种安宁、满足而又充满期盼的氛围笼罩着,连吹过堡墙的寒风似乎都柔和了许多。沈天深深吸了一口这清冷而甜香的空气,多日闭关的沉郁之气为之一清。
他信步而行,穿过点缀着喜庆红色的庭院,来到了东院墨清璃的住处。
他推门走入,只见室内温暖如春,宋语琴正坐在床榻边,手中端着一只白瓷小碗,小心翼翼地给倚靠在软枕上的墨清璃喂着粥水。
墨清璃脸色苍白,仍有些虚弱,但比起十日前那灰败死寂的模样已是天壤之别,眼眸中也恢复了几分清亮神采。
“夫人何时醒来的?”沈天见状眼神一亮,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他快步走了过去,“我来吧。”沈天很自然地伸出手,从宋语琴那里接过了温热的粥碗和汤勺。
宋语琴微微愣神,看了他一眼,只得起身让开位置:“夫人是一个时辰前醒来的,我让人给她熬了加入补元丹的药粥,她伤势其实愈合得差不多了,脏腑经脉已无大碍,只是魔念侵蚀,本源气血被抽取。亏虚得厉害,需得用上好丹药细细将养,把元气补足便好一”
此时她语声微微一顿,看着沈天小心翼翼、神色专注地将一勺粥吹凉,这才递到墨清璃唇边的模样,心里竞是没来由地泛起一丝酸涩与吃味。
这感觉来得突兀且怪异,往日里沈天哪怕无意间碰她一下,或是稍稍对她流露出亲近之意,她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起一层鸡皮疙瘩。
可此刻眼见他对另一个女子这般细致呵护,宋语琴心底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微微刺了一下,很不是滋味。墨清璃则看着递到眼前的汤勺,神色有些犹豫,终究还是轻启朱唇,将递到嘴边的粥咽了下去。温热的粥水带着灵药的清甜滑入喉中,暖意顺着食道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因魔染损耗的心神也稍稍安定。
她看着沈天的眼神有些异样,情绪也复杂难言。
就是眼前这个男人让她身陷魔染,险些万劫不复;可同样也是这个男人,在她即将彻底沉沦黑暗深渊之际,硬生生把她从啖世主的魔爪下抢了回来。
半月前那恐怖幻境中,沈天在她绝望之际出手,那周身沐浴金光,如擎天巨人般站在她眼前的模样,更烙印到了她的心底,至今挥之不去。
“那护心血镯的事,是我对夫人不住,幸在苍天庇佑,夫人终得无恙,否则为夫真要悔恨终身,无地自容了。”
沈天一边耐心地喂着粥,一边致歉,语气真诚。
他心中则苦笑了笑,这是那个“沈天’造下的孽债,却得由他来承担弥补。
不过从继承的记忆碎片来看,另一个“沈天’确实不知那护心血镯中竞也融入了墨清璃的本命精血,这才导致墨清璃被啖世主纠缠魔染。
半年前的幽冥坊血祭,沈天多半是以其兄长沈隆的这枚护心血镯作为血祭仪式的引子与结缘之物,试图以此瞒天过海,欺骗啖世主。
他甚至还预先埋下了齐岳这颗棋子,令其适时带兵阻止血祭,从而使那位四品阴妃遭受剧烈反噬。正因如此,血祭失败的沈天才能安然无恙,活到七月七日。
幽冥坊之后一个月,“沈天’再次在陈府准备血祭,多半是想依样画葫芦,试图用同样的方法规避啖世主的魔染。
但沈天仍有疑惑未解,那护心血镯中的精血毕竟是源自沈隆,想要完全欺骗过啖世主这等存在,绝非易事。
“沈天’究竞是用了何种秘法?这方法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背后另有高人指点?
他神色随即凝肃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墨清璃:“不过我有一事萦绕心头已久,想寻夫人问个明白,当日在沈家老宅,用板砖砸我后脑之人,可是夫人?那药酒里的无形散,又是否是夫人所为?为何夫人偏偏在我出事的前一天外出?”
墨清璃闻言瞬时脸色一沉,猛地将脸转向内侧,面上含着几分愠怒。
她一开始不愿回答,不过在沉默片刻后,她终究还是轻哼了一声,声音虚弱冰冷:“我被魔染纠缠一个多月后,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究竞是如何被那啖世主缠上的?我连害我之人是谁都茫然不知,又如何会想着去对你下手?
直到你出事前一日,我在你的书房隐秘处,无意间找到了那卷血祭阵图,方才恍然大悟,明白是你做的混账事!我之所以急急外出,正是因找到了这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