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犹疑不答。
于左宜见此明了,冷笑着发问:“主人有问,你还要藏着掖着不肯说,全当耳旁风么?如此不顺,你也不必在府中服侍了。”那女侍听他这样威胁,也顾不上许多了,急忙将白日于府情形和盘托出。他听得母亲伤势之重,怒色满容,狠将手边砚台掷在地上。砚台为石材制成,并未摔碎,在地上滚了几圈便停下了。唯当中墨汁洒落满地,四处皆溅上条状点状的黑迹。
他冷目凝声,又问:“父亲呢?父亲便任由她发疯么?”女侍衣裳也溅了许多墨汁,可她大气不敢出,垂首伏地,闻言抬起头来,欲言又止。
于左宜便知晓了。
他又拿起那张信纸,缓缓念出一个名字。
随后看向地上人,道:“回去禀报母亲,这件事我会做好,教她好生将养,那贱人自有我来收拾,还无需她劳心费神。”女侍听他如此,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公子千万小心些,大小姐性情大变,白日里甚至伤了大人,及后也未受惩罚,不晓得有甚么花招,想必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而精怪之谈,倒……
她为夫人心腹,与主人一荣俱荣,在跟前是能说上话的。这类劝告听着不中听,但也必须说出口
她言语未尽,于左宜却知道她的意思。
言行举止有如此剧变,不是中了邪,便是从前一直作伪。中邪一说,不过是后宅女眷之猜测,难言真假;而若是后者,能日夜伪装十几年,便知此人心机之深了。
于左宜生而不凡,于府四子中唯他早慧,早早离了书院拜入大家为其爱徒,心智非同龄人可比。
前者在他看来不过怪力乱神,他心中大约有数,后者才是根本。可是,于左宜笑了,便是心机深沉至伪装十几年之久,又能如何呢?她无权无势,弱质女流一个,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早在后宅中养废了。不过靠一时装疯卖傻唬人罢了,当时这招对所有人都有用么?母亲便罢了,连父亲也铩羽而归。念及此,他又皱了皱眉。于姐妹幼弟来说,他是宽容温和的好父亲,可于左宜是知晓其后面目的。他实难以想象,父亲也会被那等小把戏唬住。思及信中所提,于行宛同镇国公二子有情,父亲欲择大姐小妹一人改嫁王煜。
于左宜心下有数了。
若她仗势利诱,父亲的确会退步。
他想着,不觉笑出声来。世人所谈家人亲情,到底镜花水月啊。天下熙攘,为利而来。便是血脉至亲也逃不过的。女侍听他忽的笑了,面上不觉惊诧。
他瞧她如此,语气亲昵柔和地说:“精怪之谈,不一定为真,对么?”她伏地告饶,道自己并非质疑主人。
他很慷慨地原谅了,又道:“何必为真?”见她神色有疑,于左宜耐心解道:“无论真假,于行宛此人已经死了。”他笑吟吟地说:“现在在她体内的,不过一荒野精怪罢了。姐弟一场,我怎能不为她报仇?自然要诛邪去祟,安我血亲泉下之心呐。”言毕,他随手执起信纸,就着烛火中烧了。于左宜瞧着火舌跳动,肆虐将信笺吞下,直至其完全消为灰烬,他又在心中念了一遍那个名字。
大
“妙和观?”
于行宛犹疑地重复奚谬所言,这是建康无人不晓的道观,坐落于城郊山中,城内权贵常往其中。往年后母隔月便要驱车前去,每次都要送一大笔香火钱呢。
但他这会儿提及是为了什么?
少年见状,好心心提醒道:“观主玄微子可是赫赫有名的驱邪大师呢。民间谁家有妖祟邪事,见了他没有不魂飞魄散的。”于行宛这才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是妖怪!偷上了奚燃的身!没由来的,她忍不住笑了。
她从前,将奚谬看得高高在上,像神仙似的。他早早闻名建康,于行宛即使身在后宅,也常从侍女口中听到关于他的事。她一直觉得他又聪明、又正直、不食人间烟火,还偷偷想过,是不是他都不吃饭、只喝露水的?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
他竞然也会笑,还会跟她说话,还相信世界上有妖怪!于行宛一下就没那么紧张了,她都不相信有鬼,可是奚谬相信。于行宛开始觉得奚谬也有不如自己聪明的地方。也是,她与奚燃之奇遇,谁能想到其中关窍呢?但无论如何,于行宛很骄傲地挺直胸膛,回道:“我可不是妖怪!”奚谬见她一时神气扬扬地,不复早前呆头呆脑样,道:“我可没说你是妖怪。”
于行宛更不怕了,她说:“那你觉得我是假装的么?你随便看,眼睛鼻子嘴巴身体,假装的哪有一模一样的?我就是奚燃!”奚谬缓缓笑了,他说:“我也没说你是假装的啊。”于行宛一下有点紧张,难道教他猜出来了吗??又听他说,“我暂时瞧不出你用了什么手段,但你一定不是奚燃。”他无比笃定,道:“不管你是甚么东西。若你想平安无事,不叫旁人看出来,就下点心思好好装一装。你现在这样,任谁都看得出不对。”亲爹和管家都没看出啊,于行宛腹诽。
她说,“我就是奚燃,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是奚燃。甚么看不看得出?你若怀疑,便教玄微子来,他一来便能证实我不是妖怪了。”奚谬恍然大悟,笑了,“怪不得你方才不怕。”“你竞没听说过玄微子的本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