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心的糖放进装糖的匣子,抱在怀里屈膝告退。
元明帝没想到她手还真是快,先前居然抓了一颗糖拽着,不禁无语至极。旋即,元明帝又暗暗决定,待下次要好生教训她。万事讲究过犹不及,须得克制。喜欢的吃食,她大快朵颐,不喜欢的吃食,连看都不看,如三岁小儿般挑嘴。
江般捧着糖匣子走到屋外,文涓迎上前,接过匣子,将熏球交给她:“奴婢重新添了炭,美人抱着暖手。”
屋内暖和,外面寒意扑来,江龄打了个寒噤,忙将熏球贴在脸上取暖,捡了颗糖放在嘴里含着,含混道:“你也吃一颗。”垂拱殿护卫众多,文涓抿嘴笑道:“多谢美人,奴婢待无人的地方再吃。”江龄想起元明帝的"恩威并施",她讪讪扯了扯嘴角。待文涓这般,好似也是恩威并施。
出了垂拱殿,文涓照着江龄的话,吃了一颗糖。她惊叹地道:“美人,这松子糖真香。”
“嗯,等下回去之后,你取一些去吃。“江龄不像元明帝,很是大方,只给糖不打棍子。
文涓伺候江般这些时日,知晓她大方随和,也不推辞,高高兴兴应了,问道:“美人,库房那边的灯烛如何了?”
江龄点头,“皇上下令张善亲自去取,应当无碍了。”雨后的地面湿哒哒,江龄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往前冲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文涓唬得赶忙上前,着急地道:“美人可还好?”江龄动了动脚踝,长松了口气,道:“没事。“这时,她想起高才人在夹道口假装摔倒的情形,脑中轰地一声。
在元明帝的生辰上,蜂蜡熄灭,引起他的震怒。随后方司灯自尽,高才人跳出来生事,甚至她一并被牵连进去。所有的种种,皆是冲着元明帝而去,逼着引着他查!元明帝让黄梁亲自盯着蔡万峰,他十有八九出了事。江龄所知晓之人,已有米面采买,内物料库,库监沈义,尚寝司钟尚宫。皇宫中柴米油盐酱醋茶布匹等从全天下采买,进贡,涉及到朝臣与地方州府的官员。
例如蜀州林氏一族,买卖背后的大东家,十成十都有权贵的身影。内侍内省,尚书内省,内藏库上下,不知多少人会受到牵连,甚至前朝官员也难以幸免。
林贵妃退得很快,赵德妃亦一样。高才人之事后,她几乎深居简出,不发一言,明显是在回避。
她们其实已经联手反击,内物料监那边阳奉阴违,便是一种回应。元明帝讲恩威并重,天子之威,同时也要施恩。除去会考虑到不引起朝堂动荡,内侍宫女乃是天子近身之人,元明帝会更加忌惮。
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皇帝的命金贵。皇宫是元明帝的家,家不能乱。江般估计元明帝会高拿轻放,但对幕后主使之人来说,已经足够。这一查,不止后宫格局会大变,前朝以及皇商等,都会动一动。林贵妃与赵德妃元气大伤,在后宫经营这些年的人脉,能留下几成,尚无从得知。
最关键之处,林贵妃林氏家族的损失,赵德妃赵氏,亦失去了钱财来源。立储乃是朝政大事,元明帝的喜爱远远不够,要朝臣的支持。拉拢结交朝臣,一要金钱,二要人脉。
此次虽斩不端她们的根基,但足以让她们伤筋动骨。江龄禁不住浑身哆嗦,腿没出息发软。
她遇到的林贵妃赵德妃柳贤妃等一众嫔妃,从来都是轻言细语,言笑晏晏,客气而委婉。
却兵不刃血,招招致命!
回到繁英阁,文涓赶忙去多拢了一个薰笼,道:“美人冷得脸都发白了,快去榻上歇着。”
江龄欲哭无泪,她不是冷,而是害怕。
踢掉鞋子上榻,靠着软垫捧着匣子,一颗颗嚼着糖吃。甜蜜下肚,江龄勉强平缓了些。
怕炭憋着人,文涓将窗棂打开一条缝透气,见状笑着劝道:“美人少吃些,仔细牙疼。”
江般低头一看,匣子的糖被她吃掉了大半,忙交给文涓道:“这些你都拿去。”
文涓收起匣子,道:“美人喜欢,奴婢替美人留着。”江般摆手,道:“你且拿着,我不吃了。”文涓沉吟了下,道:“匣子的糖多,奴婢拿去与青纹阿箬芳荷她们分着吃,说是美人的赏赐,让大家都甜甜嘴。”“还是你考虑得周全,有劳你了。“江龄揉着眉心,她真正晕了头,幸好有文涓提醒。
患寡不患均,几颗糖而已,皆大欢喜,好过其他三人心生不满。江龄吃多了糖,晚饭吃略微吃了几口。天气太冷,早早就洗漱上床歇息。不知睡了多久,江般被轻轻摇醒。她睡眼惺忪看到文涓站在床头,神色掩饰不住地紧张:“高才人中了炭气,人没了!”